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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如若他更有力量...

    「那你預備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隔了良久,聖人終究開口,背著手站在徐慨身前,語聲平淡,聽不出任何詫異或是怒氣。

    徐慨抬頭,眼帶疑惑地看向父親。

    聖人沉聲再問,「世俗認為你們並不相配,你準備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徐慨不知聖人為何意,輕輕埋頭,心一橫,話已至此,遮掩無益,徐慨和盤托出,「...如您所說,兒臣在朝中聲譽並不顯,甚至因勇毅侯一事,受到牽連的老牌世家恨兒臣入骨,只要兒臣放出風聲,自毀聲譽,落下命硬福薄的名聲,在婚事上的選擇便很少了...」

    聖人絕非兒女情長之人,徐慨知道,自己為一個女人機關算盡,在聖人看來或許是一件蠢到極點的傻事。

    徐慨將頭埋得更低,「那頭慢慢拖,這頭慢慢籌謀。三五品的官身不好落,入個六七品的官籍對兒臣而言,卻不是難事——找到含...找到那位姑娘的家人,捐官恩蔭...終究是能成事的。」

    徐慨話音落地,剩下的便是一室靜謐。

    徐慨不敢抬頭看聖人的臉色,說完便沉默地盯住眼前波斯毛毯上的那抹暗黃色。

    甚至,有種如釋重負之感。

    相隔許久,聖人開了口,「若那位姑娘沒出宮,調任至你身邊,如今順理成章收納為側妃,豈不美哉?如今她卻兩次與你擦肩而過,你有無想過,或許是你二人無緣。」

    徐慨抬頭,語態認真,「父皇,這或許是她註定為我正妃的緣分。」

    聖人半晌無語,盯著跪在堂下的第四子,突然笑了起來,笑聲舒朗看向魏東來,「這小子!平日裡板著一張臉,凡事不感興趣。如今瞄上個姑娘,倒是志在必行得很!」

    魏東來恭順地笑應,「虎父無犬子,聖人敢為天下先,秦王殿下是您兒子,不像您,像誰?」

    聖人的笑聲未曾紓解徐慨忐忑的情緒,反倒隨著這股笑聲上下波動。

    笑聲漸停,聖人面色恢復如常,輕聲問,「你可知你那兩位嫂嫂的出身?」

    徐慨點點頭,沉聲道,「恪王妃許氏乃定遠侯許家長女,其父任四川承宣布政使司,端王妃龔氏乃皇后娘娘本家侄女,出身河清龔家。兩位嫂嫂皆為名門世家之後。」

    聖人聲音淡淡的,「你既然明白,便可知張氏是你極好的選擇。你母妃出身不顯,外家無人可依,恰好富康大長公主與張家一脈,一來子嗣眾多,雖無特別出挑的後輩,卻勝在已有兩人出仕,可與你互成助力,二來富康大長公主出了名的護短,她可以幫你擋掉許多事。」

    徐慨驚詫抬頭。

    他一直以為,張氏,是聖人經不住順嬪的哀求,隨手指下的婚事...

    聖人背手而立,四十出頭的年紀正器宇軒昂,鬢間發須黝黑,長著一張與徐慨截然不同的圓臉。他低頭看向自己的第四子,徐慨長得像他的母妃順嬪,程氏貌美,性情和婉,如今雖已年過三旬,卻仍舊目光清澈,膚容細膩,許是因為程氏始終心態平和,無甚欲望?

    平心而論,他很喜歡程氏,可他又不能只喜歡程氏,他是帝王,是君主,女人對他而言,只是綿延後嗣、收攏朝堂的工具。

    或許是他老了?

    對待女人,先講利弊,再談其他。

    聖人輕聲一嘆,「真不要張氏這一門親了?」

    徐慨雙手撐地,不曾猶豫,「父皇,兒臣允諾過她。」

    聖人頷首,未置一詞,抬腳欲離,剛邁出步子,轉過身來,看向徐慨,「上次,朕就同你說過,你是朕的兒子,你的好與不好,只能由朕來評判。世間人誰都沒這個資格。」

    聖人丟下這句話,帶上魏東來絕塵而去。

    魏東來目光踩著腳尖飛快跟上,眼風掃過規矩跪著的這位皇四子,在心裡重新下了定義——聖人待秦王,絕不似面上這般隨意無謂!

    聖人一走,廳堂的門被急速推開,順嬪慌張地拎起裙擺探頭來看,一見兒子跪在地上,聲音都變了,一邊把兒子拉起來,一邊連聲問詢,「...這是怎麼了!聖人罵你了?剛見聖人出去也沒瞧見他面色有異呀!聖人抽你沒?!打你沒!?」

    采萍趕忙把湊上前看,還好還好,自家主子爺臉上沒傷!

    徐慨沉默地站起身來,抬頭看順嬪,張了張口,到底沒說話。

    說這麼老半天,允還是不允,聖人一點口風也沒漏...

    順嬪拽住兒子的手,見兒子都啞了,聲音帶了哭腔,「到底怎麼了!我剛讓小廚房烤了蝦段,正烤著!就聽見聖人出去了!欽天監燒起來與你有何干呀...聖人沖你發什麼脾氣?太霸道了!」順嬪突然想起什麼來,「那與張家的婚事,黃了?」

    徐慨緩緩頷首。

    順嬪眼眶一下紅了,抹了把眼角,看兒子臉色也不好,終是扯開一絲笑,先安慰兒子,「沒事,黃了也沒事,母妃再求聖人給你尋親事,再不然母妃求到曲貴妃處去,到底有法子解決...」

    徐慨反手抓住了順嬪的手腕,聲音有些嘶啞,「您先別慌。」添了一句,「先別慌。」

    .....

    出宮時,李三陽焦灼地等候在內門外,徐慨撩袍快步出了宮門,快速卻清晰地吩咐李三陽,「...立刻派一小隊人護住『時鮮』。」

    聖人態度曖昧不清,始終未曾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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