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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含釧趕忙去看。
好傢夥!
一兜子花螺!
個頭不小,瞧上去乾乾淨淨的,有些個觸角還伸出了殼外,一見便是新鮮得不得了的好貨!還有條身量長、很鮮活的鮰魚,以及幾隻軟殼兒的河蟹和跳得老高的青蝦!
這網兜子不大,裡面撈出的東西還挺多!
含釧笑起來。
船家在裡間點了一盞小火爐,上面放了盞銅壺,洗也不洗那花螺,伸手將螺從甲板上捧起摔在銅壺裡,又拿大拇指悶了燒刀子的壺口,灑了好一些烈酒進去!
其餘的作料,啥也沒放!
沒一會兒,銅鼓「咕嚕嚕」燒開,躥出一股子酒香和河鮮獨有的清甜滋味。
船老大拿起大勺分了兩大碗,遞給含釧和徐慨,「...兩位嘗嘗!咱從水裡剛撈上來的東西,就得這麼吃本味。」
徐慨看了看那隻大碗,有些束手無措。
不將螺肉剝出來嗎?
再不濟,也得給支銀簽子?
再看看含釧,一口一個,手拿起花螺放進嘴裡,轉了一圈,吐出來的便是殼子,嘴裡嚼的便是螺肉...
徐慨略有些懵:???
這是怎麼做到的?
含釧沒一會兒便將一整碗螺肉唆完了,吃得心欠欠的,眼光落在甲板水缸里養著的那條鮰魚上。
鮰魚...
也好吃...
砍成段塊兒,加鹽、豉汁兒、豆油、白醋和粉,手抓揉勻,醃製一小會兒,緊跟著就上大火蒸鍋,吃起來又嫩又糯,這魚刺兒少得很,魚肉都是小瓣小瓣的蒜瓣肉,吃進嘴裡一抿就化,魚皮糯得彈牙,一點兒土腥味都沒有,不像那些個撈上來的草魚、鰱魚...刺兒又多、肉又老,挑做法兒得很...
含釧舔了舔嘴唇,眼神在那條魚身上打了一個轉兒,意猶未盡。
徐慨眼神也看向那條鮰魚——這魚吃起來,應當比花螺方便。
船駛得不快,順著北風朝運河中心航去,船帆鼓出一個大包,大船還是不一樣,行駛得非常穩,站在甲板上如履平地。
船老大帶著大傢伙兒在通州河渡繞了一小圈,便啟程返回驛口。
下了船,含釧與那中年男人敲定了船上的夥計,黃二瓜找了四五個專做遠航生意的船夫,簽了文書,下了定,約定待翻過年頭,立刻啟程前往福建延平,先行運河水路再走海運,往返三十天為限,一人一趟二兩銀子。
含釧一行原路返回京城,徐慨暫留通州招待。
回京城時,天已黑透了,「時鮮」門口人聲鼎沸,排位的食客快到余大人府邸門口了,含釧看了看從側門進去,直奔灶屋。
煙霧裊繞間,只見白爺爺肩上耷了只白帕子,一手提鍋,一手鏟勺,大鐵鍋里紅彤彤一片,白爺爺右手朝上一甩,顛了個鍋,干紅辣椒、二荊條、小米椒、紅花椒、青花椒、麻椒...像下雪似的,落了一地。
小雙兒被嗆得打了個噴嚏。
白爺爺聽見響動,抬頭來看,掃了眼是含釧,這丫頭沒鍋里的辣子嫩羊排魅力大。
白爺爺盯著鍋里的羊排肉,敷衍招呼自家徒兒,「喲,回來了?船買了?」
含釧伸手拿圍兜幫忙,點點頭,「買了買了,買了只大船!等天氣暖和了,帶您下餘杭吃蟹粉包子。」
「哎喲喲喲!你別動!」
白爺爺伸了個鐵勺子摁住含釧的手腕,「去!去歇著去!這灶屋便交給你爺爺我了。」一邊說著,一邊彎腰低頭,透過灶屋出菜的口子看外面,頗為自得,「您瞧見沒?一廳堂的食客,全是奔著你爺爺我來的。」
含釧笑起來。
合著,老頭這是,告老回鄉再創輝煌呢!?
含釧以為老頭兒過了兩天的癮就得了,沒想到第二日傍晚,「時鮮」剛開門,就見白爺爺雙手背在身後,晃晃蕩盪地從鐵獅子胡同躥到東堂子胡同。
見含釧備菜,老頭兒也上嘴搭腔,「喲,備菜呢?」
含釧面無表情。
不,她沒備菜,她在給芹菜做按摩。
見含釧燒熱水刷鍋,老頭兒伸長脖子搭話,「」喲,刷鍋呢?」
含釧不可思議地轉頭看白爺爺。
不然呢?
她給大鐵鍋沐浴呢?
哪裡有含釧,哪裡就有白爺爺,含釧被老頭兒鬧得一腦門子官司,推著老頭兒出了灶屋,「您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灶屋就這麼大點兒,您這身板往裡一站,頂得上兩個我——旁人壓根轉不過趟啊!」
白爺爺訕訕然。
內院土窯前,拉提拿著粗鹽給柳枝羊肉上味,老頭兒陰悄悄出現在拉提身後,剛想說話,卻聽見一聲河東獅子吼——「去前院坐著!不准再進來了!」
送走最後一撥食客,含釧一回頭,白爺爺正端了個小杌凳,雙膝並起,老老實實在櫃檯後坐著。
肥肥的老頭兒,看上去有點委屈。
含釧嘆了口氣,走過去,「您今兒個想幹啥呢?」
白爺爺搓了搓手手,胖乎乎的臉上露出幾分嚮往,「...天天在家待著,做飯、收拾、採買...你姚叔包了圓,四喜還沒做出了名堂來,你爺爺我也不好意思去請冰人說親事...你別說,我日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啥事兒不做,啥錢不賺,覺得...覺得...」
含釧彎腰認真聆聽。
白爺爺聲音可可憐憐,「覺得自己就像只沒用的碩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