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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像鈍刀子割肉似的。
初春時節,十來個小姑娘到了京城,一個一個臉上又干又澀,臉蛋被風颳出兩團血紅色。
含釧揉了揉眼睛。
她不是被爹娘賣進宮的...
含釧抽了抽鼻子。
那她的爹娘是什麼樣子呢?
是不是就像尚御史那樣,父親嚴肅寡言,母親溫和慈祥,一家四口站在一起,就像一副無與倫比的年畫。
如果她一直在父母身邊,她是不是也可以像尚姑娘那樣,被養得天真可愛、不諳世事,善良嬌憨,惹人喜歡?
小雙兒睡在隔間,她沒法發出聲音,只能咬住被角,一邊笑一邊哭,流著淚進入夢鄉。
第二日,一個面沉如水,一個雙眼紅腫碰了面。
李三陽和山東布政使宿醉未醒,官驛做了醪糟紅糖荷包蛋水解酒,順道也給這兩位一人煮了一份。
含釧捧著碗,將湯湯水水都喝了個底兒朝天。
這醪糟發得挺好,又甜又香,也沒有酒味。
荷包蛋滑得嫩嫩的,蛋黃剛剛過熟,最中間還帶了些溏心,吃進口,濃厚醇香的蛋液流淌在唇齒之間,和著老紅糖厚重絲滑的口感與甜而不膩的味道,叫人十分滿足。
熱東西下肚,整個人的精氣神煥然一新。
含釧計劃著早晨去通州渡口看船,徐慨慢條斯理地喚住一行人,「...渡口無現船,都是在用的船舶,新船無買家,不下水。你們去了,看什麼?」
眾人看向黃二瓜。
黃二瓜昨兒個知道徐慨身份了,絲毫不敢造次,哆哆嗦嗦開口,「...奴...小的...聯繫了幾艘次新的貨船...提前來看過...品質不差,雖是下過水的,卻沒走過長途航運...這樣的船買來也挺好的...」
徐慨眼風一掃,「船與馬車一樣,是損耗品。下過水,就意味著使用過。你如何知道上一任買家,是怎麼用的?曾經出現過,一個府邸的管事貪圖次新馬車便宜,便買下供主家使用,誰知那輛馬車已經被使用了許久,重新刷了個清漆、換個門帘便當做次新貨來賣——主家出街時,馬車的楦斷了,乘車的主家千金滾下車,被劃花了臉。」
黃二瓜臉一白,膝蓋一彎,不自覺地「噗通」一聲跪下。
小雙兒在心裡默默搖了搖頭。
很好,不由自主向秦王爺跪下的人,又多了一個。
她不再是孤單的獨行俠。
徐慨拿繡帕輕拭嘴角,順勢站起身來,避開含釧的視線,徑直朝前走,「走吧,我陪你去渡口看看——我昨日已安排人開了幾艘新船下水,你看中哪一艘,正好上船試試看,舒服不舒服。」
沒一會兒,徐慨就走出了門廳。
含釧回過神來,趕忙跟上。
奇怪。
含釧坐在馬車裡,突然愣了愣。
她不喜歡給人添麻煩,請人幫忙,特別是不喜歡拖累徐慨。
可,這次,她接受幫助時,好像很坦然?
第二百二十一章 清蒸花螺(上)
沒覺得不好意思,更沒覺得有所虧欠,甚至感激的情緒都減了不老少。
是習慣了嗎?
還是,覺得配得上,徐慨對自己的好了?
含釧埋頭啜了口茶湯。
不想了。
她這腦袋瓜,太複雜的事兒,想也想不明白。
想咋做就咋做,想怎麼走就怎麼走吧。
馬蹄踢踏,在一處人聲鼎沸的地界停了下來。
徐慨撩開袍子,手腕高高抬起,眼神示意含釧扶著他的胳膊下車。
含釧深深剜了徐慨一眼,扶住旁邊的車門門框下了馬車,
瞧著促狹的樣子。
昨兒個被她握了手,今兒個就非要找回場子...
幼稚又無聊!
含釧一抬頭,便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船舶如織,人來人往,有健碩高大的縴夫背著麻繩把大船一寸一寸往碼頭挪動,也有花白頭髮的老翁吃力地運送沉甸甸的包裹,船舶劃浪的聲音、縴夫喊號的聲音、砍價與爭吵、重逢與離別...許多聲音像一幅幅畫兒似的,在碼頭處交纏。
小雙兒也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大碼頭,張了張嘴,看一側摞成山的貨物,輕聲感慨,「...好多人,好多船...」
含釧笑起來,摸了摸小雙兒的頭,輕聲說,「這裡是大運河的最北口,從北直隸,也就是京津冀出發的貨船若是不走海運,便從此處出發,從江淮出發的船舶泰半的目的地也是此處。」
含釧知道這個,徐慨有些驚訝。
含釧抿了抿唇,頗為不服氣,「你曾經送給我一本《迷夢醒世錄》。書裡面關於這條運河,有很詳細的描述!」
徐慨展顏笑起來。
含釧跟著徐慨來到了碼頭的東南邊,人漸漸少了,幾艘平底帆揚的中型船隻等候在水面。
一個穿泛舊夾襖的中年男人過來接,一見便雙膝跪地,鄭重其事地拜了三拜,「給秦王爺問好。」
徐慨點了點頭,讓了半個身子,露出跟在後面的含釧。
「賀老闆要買船,你細講講。」
那男子趕忙朝含釧拜了三個禮。
含釧連忙側身讓開,趕緊讓崔二將那男子扶起來,半側了身子福了禮,「您實在太客氣了!」眼風掃到徐慨已背著手在碼頭踱步,開口詳細說了自己的需求,「...想要只小船,吃重不太大,僅是運送食料食材即可,就走河路,偶爾走海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