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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臨到打更敲了鐘鼓,徐慨方收拾起冊子與名帖,一抬頭卻見昏黃的油燈下,小姑娘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酣。

    徐慨頓了頓收拾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勾唇笑起來。

    油燈下的小姑娘看起來有些疲憊,脖子上還掛著圍兜布條,頭髮絲兒貼在額頭上,眼下有些許烏青,嘴巴水靈靈的,略微嘟起,看上去天真且不設防。

    徐慨的目光移到含釧的手上,微微蹙了蹙眉。

    手指頭怎麼有些紅腫?

    左手食指與小拇指紅彤彤的,像兩根發出來的紅蘿蔔,肉腫得有些高。

    徐慨胸口像被重錘擂過一般。

    這是什麼?

    為什麼會腫?

    是不是做菜的時候被辣椒辣到了?

    還是不小心被油濺到了?

    怎麼這樣不小心!

    徐慨低低彎腰,伸手撫了撫含釧紅腫的手指。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擺了擺,「...別鬧...癢...」

    說著便不由自主地撓了撓,許是撓疼了,又哼唧了兩聲。

    徐慨緊緊抿唇,手垂在身側,有些無所適從,一抬眼卻見那隻圓滾滾的圓臉丫頭低眉順目地站在角落,招了招手問,「你家掌柜的,手怎麼了?」

    突然被點名的小雙兒小碎步跑過去,捎帶了一眼這位冷麵閻王話里所指究竟是個啥。

    喔。

    凍瘡啊!

    小雙兒趕忙道,「...天氣冷了,長的凍瘡。」又想起來這些個公子哥錦衣玉食慣了的,哪裡知道凍瘡是個啥,怕是見都沒見過!又便開了口解釋道,「您不知道,這東西被冷著了就會長,只要長過,往後每一年冬天,天兒冷了就會長出來...也不是甚大事兒,就是癢得很,捏自個兒手指關節的時候,又疼得不得了。若是沒照料好,紅腫的地方還會皸裂腐爛。」

    徐慨一張薄唇抿得緊緊的,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睡得咂嘴的含釧,再看了眼那雙紅紅腫腫的手,長吸了一口氣。

    「你們掌柜的,最近很累?」徐慨聲音放得很低。

    小雙兒想了想,點點頭,「...有些忙...主要是忙著試菜...」

    岳七娘寄了這麼多好東西,又恰逢深冬,快要年關。

    掌柜的帶著他們做臘肉、薰香腸、烤臘排骨,又挨著試從福建寄來的干鮑、海參、鹹魚幹這些個海味乾貨,他們吃了個油嘴油腔的,卻也著實把掌柜的累到了。

    做菜不累,想菜式累。

    可這些話,給小雙兒八百個膽子,也不敢對著這冷麵閻王說...

    小雙兒佝了佝頭,目光侷促地盯著腳尖。

    早知道,當時投魏先生一票了...要不胡文和大人也行,再不濟白家的四喜小哥兒也挺好...

    都比這秦王爺好...

    至少不會戰戰兢兢的感覺。

    說實在的,每次徐慨眼風掃到她,她都有種渾身上下的皮被剝了感覺...

    這該死的皮囊呀...

    真是害人。

    光看著這位爺長相出挑了,直接忽視了這位爺冷冷清清的個性...

    失策失策。

    徐慨不說話,小雙兒也不敢再開口。

    氣氛一下子沉悶了下來。

    徐慨整個人身上都散發出一股子駭人又犀利的氣息。

    小雙兒膝蓋一彎,不自覺地跪了下去——徐慨一蹙眉,她便有種自己犯下了十惡不赦滔天大罪的錯覺。

    徐慨想發脾氣。

    可天色太晚了,這時候發脾氣,會影響含釧的睡眠。

    年輕的秦王爺再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抬手示意小雙兒提燈,自己跨過木桌子,彎腰打橫將含釧騰空抱了起來,便往內院走。

    小雙兒將驚呼咽在喉嚨里。

    含釧懵懵地睜了眼,實在是太困了,眼皮子直往下耷拉,壓根睜不開,只覺得有些顛簸,沒一會兒便穩穩噹噹地躺床了,便揉了揉眼睛翻了個身,抱著熟悉的軟枕沉沉睡去。

    徐慨未在內院過多停留,轉身快步往出走。

    小雙兒拎著燈,跟隨其後,小短腿跑得「蹬蹬」這才追上徐慨的步子。

    徐慨猛地停下,轉頭悶聲看了眼掛在牆上的兩個大字兒——「時鮮」,悶了許久方輕聲開了口,「你家掌柜的...」

    後話沒說出口,便又陷入了沉默,隔了許久丟下一句,「...好好照顧你家掌柜的,照顧的好有賞,照顧得不好,便要吃板子。」

    嚇得小雙兒又是一哆嗦,「噗通」一聲,面對徐慨的背影,再次跪得容易。

    第二百一十一章 金湯花膠雞(上)

    第二日,小肅抱著一大包拿松江布裝著的包袱,到了「時鮮」。

    含釧「哎喲」一聲,趕緊讓崔二去接。

    「這是甚呢?」

    小肅始終都是一張笑臉,可今兒個瞧上去有些哭笑。

    「...主子爺沒同奴說道,賀掌柜的,您自個兒看看吧。」

    說著便將包袱畢恭畢敬地放在櫃檯上了。

    我的個天爺噢!

    昨兒個主子爺來「時鮮」時還高高興興的,雖有些累,可精神頭十足,很有些亢奮。

    從「時鮮」出來,便壓著一股火氣,一直回了秦王府這才發出來,把門「哐當」一聲關上後便再不許人進出,內屋的蠟燭點了一夜,今兒個早晨進去見棋盤滿滿當當的黑白子,近身伺候的女使、內侍連粗氣都不敢喘——主子爺生氣一不砸東西,二不吵罵人,就喜歡把自己關起來,自己和自己對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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