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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含釧拎起裙擺,跨過眾多漆器、福桔、布袋戲人偶,直奔麻布口袋,挨個兒看了一遍,不由連連發出一聲更比一聲高的喟嘆,「哇...哇——哇!!」

    說實在話。

    饒是掖庭御膳房出身的含釧,也沒見過這麼大的海產乾貨。

    特別是那幾片扁扁的墨魚乾。

    甚至比放在灶屋舀水的銅盆,還寬大。

    含釧合理懷疑,稱霸福建沿海的墨魚之王一家四口,都被蔣家撈了。

    再看那七八隻制好的干鮑,比瞿娘子送來的那二十隻干鮑還大了一圈兒。

    十來個麻布袋子...

    含釧摳腦筋地撓了撓後腦勺。

    這禮可不好回。

    萬一回得偏頗了些,能把「時鮮」抵押進去換錢...

    等等!

    含釧眯了眯眼。

    前頭沈記賣干鮑時,是怎麼說的來著?

    海味乾貨多從東南沿海跋山涉水而來,因路途遙遠且物料珍貴,在北京城買,價格自然高居不下。

    可如果...

    如果她在福建本地採購呢!?

    所有東西都是在原產地最便宜,因量大易得!

    既避開了中間商,也控制住了成本!

    而福建...

    福建好東西多得叫人恨不得留在那處!

    甚至,緊挨的兩廣更是魚米之鄉,物料輩出!

    含釧搓了搓小手,下筆如有神地給岳七娘回了信,跟著便帶上拉提和小雙兒去鐵獅子胡同打劫,劫走一支碩大的秘制的白爺爺火腿,一大罐保存得宜的炸排肉,沒跟白爺爺解釋,便直奔五芳齋打包了十來盒好看又好吃的六喜福餅,自個兒回食肆動手將去年醃製的熏魚乾、熏肘子並幾截精心做下的川味辣腸給岳七娘捆把捆把,打包寄了出去。

    接著...

    便是漫長且難熬的等待。

    含釧日日讓小雙兒去官驛看看有無信箋回復,從福建到北京城,要先走陸路再轉水路,含釧除了在北京城,便是姑蘇城,兩輩子就沒離開過這兩地方,再研究也研究不出個所以然來,摳破腦袋也想不到福建怎麼來北京城。

    便特意去城郊老秀才處買了張畫得極其粗糙的地圖,再比對著迷夢錄,勾勾畫畫。

    天兒漸涼了。

    又逢三年述職大考,官場紀律嚴明,外出吃喝排揎的人漸漸少了很多。

    「時鮮」也不例外。

    除卻一些個常來的老食客,新面孔已然許久不見了。

    曹同知踏入「時鮮」廳堂時,吃飯的人不多,三三兩兩地坐著。

    曹同知熟門熟路地點了餐食,見櫃檯後的掌柜埋著頭,嚴肅認真地勾畫研究,探頭一看,卻見是一副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粗略得不能再粗略的地圖,便笑道,「您在看什麼呢?」

    第二百零九章 墨魚乾雞湯(下)

    曹同知聲音略低,像貼在地面草草拂塵的光暈。

    含釧如夢初醒地抬頭,一見是曹同知,不由自主地綻了笑,「...閒來無事,看看咱們大好河山,琢磨琢磨哪處的肉美、魚鮮、米香。」

    合著,人家在地圖上看的都是省府地名,這姑娘在地圖上看到的是,東北鐵鍋燉、廣式燒臘、四川酸辣粉、雲南過橋米線?

    曹同知被含釧逗笑了,一笑,左邊面頰若隱若現一個淺淺的梨渦。

    有了這梨渦,便從翩翩濁世貴公子,變成了乖順可愛少年郎了。

    這皮囊。

    含釧笑得更真誠了。

    真好看,比徐慨,也毫不遜色。

    甚至有幾分超越的意思。

    曹同知抿了笑,「某這一頓飯都吃完了了,您琢磨出個所以然了沒?」

    含釧手一指,笑著回之,「福建是個好地方,魚鮮人美,又多蔬果。只是福建離京城太遠了,一來一去不太方便。故而許多好東西咱們嘗不到,咱們的好東西也過不去。」

    曹同知想了想,伸手將含釧跟前的那副舊絹地圖轉了個兒,伸手先指了指福建,再指了指京城,輕聲告訴含釧,「...出福建有三條路,一則經福州府前往延平府,延平府再往東北坐船經浦城進入浙江邊界,這兒有個山口仙霞嶺,由此進入浙江,這是進京之水路,二則從延平府往西北邊走,經過崇安,在與江西的交界處有個山口分水關,由此進入江西,這條路是進京之陸路。此外還有邵武杉關以及汀州與江西瑞金之間的驛路、汀州通向廣東潮州的驛路。」

    曹同知一邊說,一邊拿手在地圖上比劃。

    看得出來,他對河山地界十分熟悉。

    含釧點了點頭,總算是鬧清楚了幾條路。

    曹同知再道,「水路用時最少,進了浙江,便可通江蘇、山東、最後至京城,最多二十天,最少半月。走陸路的時間和驛路的時間最長,若一路無事,也需一個月。」

    含釧的目光落在了從江浙走水路的那條道。

    若是當真是十來天就到了,那可真是可行的。

    半個月的時間,從福建採買、到裝箱運貨,再到陸路轉水路...便可將福建香噴噴、新鮮無比的東西送上北京人的餐桌...

    含釧好像看到了銀子和招牌菜在向她招手。

    手招得有點大,有點圓。

    含釧樂呵呵地笑起來,「是了,您是漕運上頭當差的,自是將這些道路爛熟於心的。」

    曹同知眼下一掃,見含釧手邊放了個算盤,胡亂撥了幾個數,看不出什麼章程,再看櫃檯上有個用毛邊紙裁成小塊兒縫製的小本兒,小本兒凌亂無序地寫了許多詞兒,「干鮑、海參、魚膠、乾貝、筍乾...」都是些乾貨吃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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