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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那被砍了一刀的老黃瓜如今就是個工具,在那兒樹著,能幫瞿娘子擋不少的風雨質疑。
含釧看瞿娘子的眼神多了幾分敬佩。
這位小娘子真是叫人折服。
思路清晰,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更明白自己應當捨棄什麼...男人過分了,便離開,過得下去便繼續在一起過,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再修煉個八百八十八年,也達不到這層境界,含釧在心裡這樣想。
含釧咂了咂舌,不知道開口說什麼了,伸手摸了摸盛牛乳茶的杯盞,扯開嘴角笑了笑,「還好還好,還熱著,若是涼了,我便叫人給您熱一熱。」
瞿娘子腰靠在軟枕上,看含釧的眼神很溫柔,「今兒個來同您好好說一說,一是怕您擔心,二是給您賠罪。往後留仙居由我直接負責打理,待我生產無暇看顧的那些時日,還請賀掌柜幫忙搭個眼,您說可好?」
含釧一下子笑起來,「自是好的,您甭叫我賀掌柜的,太生分了。您叫我釧兒吧,含釧便是我的閨名。」
瞿娘子也笑道,「敏華,我叫瞿敏華。」
第二百零一章 溏心鮑
瞿娘子來了,喝了一盞牛乳茶,吃了一盅姜撞奶,留下一個大木匣子裝的溏心鮑當做賠禮,又走了。
含釧打開匣子看了看。
我滴個乖乖!
二十個四頭溏心干鮑擺得整整齊齊的,塊頭很大,厚而結實,拿在手裡沉甸甸的,湊近看表面出現一層白霜,這是上品鮑魚的標誌之一。
小雙兒咽了口口水,指著中心顏色稍顯的部分問含釧,「掌柜的,中間這裡怎麼看起來和別的地方不一樣?」
含釧拿起一顆放在透光的地方,干鮑中間的深褐色就像黏膩柔和的蜜蠟。
「這是將選出的個頭大的鮑魚曬上三五天,拿十來種食材加水熬煮,三斤食材兌一斤鮑魚,不再加任何佐料,鮑魚的味道將會被慢慢包裹在身體裡,其他食材的味道會將鮑魚味徹底激發出來,鮑味更濃。」
含釧對著光看鮑魚,心裡喟嘆一聲,瞿娘子舍財了。
素日含釧也用干鮑入菜,可沒用過炮製得這樣好的干鮑——出了宮後就沒見到過了。
在掖庭時,這東西倒是常見。
市井裡便徹底沒了蹤影。
含釧縱是有心自己炮製,也買不到個頭合適又新鮮的鮮鮑。
好東西難得,含釧喚來拉提、崔二一併聽課,手指向鮑魚中心部分,教導道,「經干制後的鮑魚泡漲發了,煮後這一段,這中間的位置為黏黏軟軟,不會凝結為硬制,入口時質感柔軟有韌度,像溏心蛋一樣的口感,每一口咬下去都帶有少許粘牙的感覺,噢,就像吃年糕一樣。」
小雙兒舉起手來。
含釧頷首示意她發問。
小雙兒疑惑開口,「那咱們為何不直接吃年糕和溏心蛋?」
拉提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崔二也覺得有道理,雙眼亮晶晶地看向含釧,等待解惑。
含釧有點想揍人。
但高低是自己挑的丫頭...自己釀的苦果,得自己嘗...
不過說實話,很早很早之前,含釧也思考過這個問題。
魚翅吃起來與粉絲無異,燕窩喝起來和銀耳相似,溏心鮑雖說口感如年糕與溏心蛋,但味道卻千差萬別、絕不可同日而語,而含釧吃過一位素齋師傅的素演,其中一道鮑汁香菇,無論是口感還是口味,都叫人難辨真假。
那人們為何追逐前者?
約莫是因為身份吧。
人總要通過各式各樣的外物來彰顯自身的不同,比如官員穿絲綢,平民不可,比如讀書人高束髮髻,而做勞力的卻不用,再比如,聖人穿的明黃色,旁人若制若穿,便是違制僭越,當午門斬首...
若無外物加以區分,又何以得知誰貴誰賤?
想雖如此想,話卻不能同三個小的說出口。
含釧偏了偏頭,手裡拿著勺子挨個兒敲額頭,「去去去!這個問題,等哪日你們真正都吃到嘴裡,才可做評判!崔二收拾廳堂,雙兒去算『時甜』的帳本子,拉提進灶屋備菜!」
含釧順手舀了一勺煮開後的涼水,放了只干鮑在裡面——含釧打算存十隻,拿十隻出來招待,若是當真好,便求了瞿娘子要進貨渠道,「時鮮」營業到如今,還缺真正鎮得住場面、架得起排場的鎮店之菜,正巧留仙居擅做京菜,不擅料理海味,在菜式的選擇上也不算衝撞。
既要存心推新菜,那便要自己試菜,這隻做出來就算是給食肆的夥計們見見世面。
含釧泡了那隻干鮑兩天,期間雷打不動地每隔四個時辰換一次水,浸泡後用尖刀去掉嘴與胃腸,清洗乾淨裙邊的泥沙後放進沒有油腥的乾淨碗碟中,放上薑片蔥段和些許青紅酒,起火上鍋再蒸一個時辰,在鍋里自然晾乾,便算是泡發好了。
含釧泡了幾天,小雙兒就惦記了幾天。
小雙兒蹲在泡發乾鮑的水缸前,背對門口,留下一個渾厚雄偉的背影。
顯得執著又孤獨。
崔二看著小雙兒的背影,不無憂心,「...才給做的衣裳,必定又穿不了了。雙兒不長個子,只長肉。我改了好幾次她的衣裳了...等過了這個年,必定又得改尺寸。」
含釧也有些憂心。
含釧主要憂心在,害怕小雙兒把口水滴進泡干鮑的清水裡,到時候大家都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