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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瞿娘子說了這麼多,反倒叫含釧刮目相看了。
吃起鴨子不對,這在含釧的意料之內。
吃出糖水用料、爐子用材,含釧沒想到。
含釧看瞿娘子的眼神多了幾分欣賞,不愧是老牌食肆的傳家人,便是不幹這個行當,老手藝也沒丟。
瞿娘子見含釧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幾分苦笑,手放在腹間,身形向後靠了靠,好似要找一個支撐,輕輕開了口,「食肆的其他菜...是否也有問題?」
含釧鬆了一口氣。
「留仙居最近一直在推新菜...」含釧斟酌著字句,「您或許有所不知,兒經營的食肆叫『時鮮』,近些時日還有些食客,也常常推新菜...」
看著眼前這個溫婉柔軟的女子,含釧有些不忍。
瞿娘子蹙了蹙眉,「『時鮮』?我聽說過這家食肆,小巧精緻,我爹去吃過一次,很是誇讚過,說假以時日,必定在北京城有一席之地。您便是『時鮮』的掌舵人?這樣年輕的姑娘!?」
含釧輕輕頷首。
瞿娘子腰有些酸,再往後靠了靠,抿唇笑了笑,「您年少有為,兒很是敬仰。」又想起含釧沒說話的話,趕忙請含釧繼續說下去,「您且說,留仙居這些時日還有哪幾處不妥?」
瞿娘子見含釧有些猶豫,嘆氣後又笑一笑,手撫在高高隆起的腹部,「您不用顧慮我,我腹中的孩兒姓瞿。」
既是這樣說,含釧索性眼一閉,心一橫,連珠炮似的,「『時鮮』近日推新菜後,留仙居立刻推同樣的菜式,可無論是出品,還是食材,都壓低了成本,直接導致口味與用料比起之前留仙居的水平都落了下乘。如今,留仙居藉由推新菜的勢頭,確是蒸蒸日上,可這種賺快錢、毀名譽的方法,兒是外人不好評論,如同您所說,您姓瞿,您肚子裡的孩兒姓瞿,往後您的子子孫孫都是瞿家人,留仙居是瞿家的產業,你們卻不能不知道如今的形勢。」
含釧說完,屋子裡的溫度陡然涼了幾分。
「哐當!」
瞿娘子云袖高拂去,將木案上的茶盞、繡花的繃子、裝鴨肉配料的碗碟盡數掃落在地!
茶盅落在鋪了厚毛毯的地面上,沒碎沒裂,沿著盅沿「哐哐」轉了兩圈。
含釧抬頭看瞿娘子氣得面紅耳赤,心裡有些後悔。
人還懷著孕呢!
她怎就啥話都說出口了呢!
含釧忙起身,卻被瞿娘子一把薅住胳膊,「您且請坐,讓下人們收拾。」
瞿娘子幾個呼吸,已然平復下來,看地上一片狼藉,茶湯將厚毛毯氤氳出一片深褐色。
丟人。
這是閃現在瞿娘子腦子裡最突出的兩個字。
隨之而來的憤怒、羞赧和歉意,都沒有這個情緒來得強烈。
太丟人了!
食材上的偷工減料,尚且可算作是被人坑蒙拐騙了。
抄襲其他食肆的菜譜菜式?!
每間食肆的菜譜均是不外傳的,越高檔的食肆,菜式越獨特越富有特色,叫人一聽就知道是這家食肆出品的菜餚。
那些個魚香肉絲、溜肉片、清炒蔬菜等等家常菜,每個食肆都會,撞了菜譜倒是無妨。
可別的食肆推一道新菜,自家就跟著推一道一模一樣的...
百年間,留仙居從沒做過此等下作之事!
太丟臉了!
若是她死了,不...不!列祖列宗會先將百年之後的父親罵回陽間吧!
瞿娘子一手緊緊握住木案的邊角,一手撐在後腰上,眼神閃爍。
再見含釧似有愧疚的神情,強撐起身來,站著沖含釧拱手致謝,「...今兒個謝謝您了,您來告訴兒此事,兒不甚感激,必定徹查清查此事,給您給白師傅一個交代!」
第一百九十八章 鮮鯉魚
含釧走時,雨落得小些,含釧和小雙兒把傘收了起來,沿著轎子胡同根兒往外走。
沒一會兒,小雙兒撞了撞含釧的胳膊肘,「掌柜的,您看...」
含釧順著小雙兒眼神望過去。
一個拿大頭巾包裹住腦袋的婦人從「瞿府」側門躥了出來,埋著頭一路往寬街去。
含釧笑了笑。
也是。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瞿娘子看上去是個有主意的人,又怎會信得過只有一面之緣陌生人的片面之詞?必定是要去求證一番的。
看瞿娘子做事有章程不盲從,含釧未因其不信自己而生氣,反倒鬆了口氣——是個有主見有腦子的就好,甭是被那老黃瓜蒙著頭坑蒙拐騙的就好。
含釧帶著小雙兒慢慢往回走,在城牆根下,看有一婦人挑著一簍子水桶擺攤售賣,湊近一瞧,兩個大桶里裝了滿滿的水和十來條漂漂亮亮的大鯉魚。
鯉魚新鮮得在水裡胡躥,尾巴打水濺起了清亮的水花。
嗬!
這倒少見!
冬天天涼,北京城要下雪落冰,不太好找鮮魚。
含釧催了賈老闆幾次,賈老闆都是兩尾兩尾地送,哭喪著臉,說含釧把他往死路上逼。
「您看看我長得像魚嗎?!您看看!要不我脫了衣裳,下河給您捉去!」
看賈老闆一身肥膘,含釧倒是想點頭——反正一身膘,下河也沉不下去,廢物利用,浮在水面上正好捉魚。
如今見一簍子鮮魚,含釧有些心動,笑著問,「天兒涼,不好捉魚,在集市里也極少有活魚賣,要不是死魚,要不就是半死不活的魚。您這處的倒是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