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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嗯...
豆芽菜都長成腱子肉了...
含釧招招手,讓拉提陪著自己去鐵獅子胡同——那陳掌柜說話做事混不吝,若藏在某處伏擊她,拉提在身邊也能放點心。
剛進鐵獅子胡同,就聽白老爺子「噸噸」炒菜的聲音,含釧探頭一看,好傢夥,老爺子杵著拐杖顛大鍋呢!
滿院兒的泡椒、酸蘿蔔、花椒香味兒,香噴噴,叫人不自覺地口舌生津。
白爺爺把碗放含釧和跟前。
茂盛一碗粉,上面鋪了一層剛現炒的碼子,泡椒切小段兒、酸蘿蔔整整齊齊的四方小塊兒,雞腸、雞肝、切得小小的雞心和雞胗,混合著泡姜、泡蘿蔔的香氣散發魅力。
碼子上擇了兩根綠油油、脆生生芫荽和蔥葉,在寒冷的早晨,一碗熱騰騰的現炒碼粉,叫吃過早飯的含釧肚子「咕嚕嚕」地叫起來。
拉提看向含釧,有點手足無措。
白爺爺怒目圓瞪,「哼」了一聲,兩個二筒瞪得像廟裡的關公。
含釧連聲解釋,「...他是北疆人,吃不了禽類的雜碎...」
白爺爺一巴掌拍在拉提後腦勺,言簡意賅,「給老子吃!」
一邊身殘志堅地拿水煙,一邊騰雲駕霧一番吞吐,胖老頭半靠在太師椅上,眯著眼,「做廚子的,不能有忌口。你自己個兒都不吃,還想要食客吃?糊弄鬼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 掛爐烤鴨(上)
含釧遞給拉提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緊跟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一巴掌揮到拉提後腦勺,「師爺讓你,你就吃!師爺做的飯,你是積了八輩子的德才能吃到,多少人排著隊、捧著錢都吃不上這口兒!」
含釧轉過頭,笑得極其諂媚,「師傅,您說是吧?」
拉提有些想哭。
早上,掌柜的沖他招招手時,他就覺得不對!
合著,如今他只是掌柜的討白爺爺高興的工具人!
他算是看透了!
白爺爺被含釧捧得通體舒暢,水煙的白霧衝到眼前,白爺爺擺手讓煙霧散開,咳了一聲,「得了!你這丫頭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你爺爺我好話的時候,沒一回是好事兒!今兒個過來作甚?直說!」
老頭兒再看了眼碗裡的粉,水煙槍拍了拍含釧的頭,語氣嫌棄,「先吃先吃!再等會兒,粉全坨了!」
含釧手裡捧著粉,想了想,埋頭嗦粉。
這碼子粉,是湖南一帶的小食。
一碗好的湯粉,講究四點,一湯、二粉、三碼、四調料。
湯須是提前吊好的骨頭高湯,湯底是一碗粉最基本的味,湯是什麼味道,粉的味道就已大致定型。
粉則有圓有扁,有寬有細,有濕有粉,都是新收的大米磨製成的米粉,嗦進口便是一股子濃郁的米香。
碼子是澆在粉面上的菜,一般分煨碼和炒碼,煨碼則是制好後放在一旁等著粉的,炒碼這是現吃現炒,求一個熱氣兒。
白爺爺用的圓粉,碼子是泡椒雞雜,粉在湯里玉體橫陳,嗦在嘴裡勁韌性足,不易斷,裹帶湯汁與碼料,在這初冬的早晨,辣乎乎熱騰騰,就已經是滿分了。
含釧滿足地喟嘆一聲,拍了拍拉提的腦袋,「...一日之計在於晨,你做早飯要如君王起朝,善於納諫才是,要廣開言路。今兒個煮兩廣的艇仔粥,明兒個做川貴的油茶撒子兒,年輕人不要老是一成不變的糕點、粥、豆漿、油條、炒肝、焦圈兒、包子、窩頭、湯麵、炒麵、拌麵...吃也吃煩了。」
白爺爺聽得氣笑了,「小丫頭片子,有得吃還嫌東嫌西。」瞅了眼含釧的碗,吃了個底兒朝天,連湯都喝光了,背往後一靠,「說吧,有啥事兒?」
含釧趕忙恭恭敬敬地手腳規矩放著,埋著頭,低聲道,「師傅,您與留仙居,有交情嗎?」
白爺爺想了想,頷首點頭,「算半個同行吧,他家小瞿子三十年前是我後輩,怎麼著?和留仙居有事兒?」
還真有交情?
含釧想了想,也是,北京城就這麼大,做灶上手藝的頂尖也就這麼幾個,誰不認識誰呢!
含釧埋頭說了,「留仙居瞿掌柜倒了,說是中了風,癱床上起不來,話兒也說不出。如今留仙居掌舵的,是他家上門女婿...他那女婿,您認識嗎?」
白爺爺皺眉,「他家姑娘,我倒是見過一次。成親的時候,我隨禮了,人沒去。小瞿子就他家姑娘這麼一個孩子,留仙居是祖上傳下來的家業,寬街開了一家,後海胡同里也開了一家,專做官府菜,吃著挺好,不像那些個匠氣重的。小瞿子膝下無子,招個上門女婿當兒子用,也無可厚非...怎麼著?小輩兒不懂事,惹著咱們家釧兒了?」
那可不是!
這還差著輩兒呢!
含釧是白爺爺徒弟,那陳掌柜的岳丈是白爺爺後輩,意思是陳掌柜得叫她一聲師叔!
手藝人,最講究輩分!
如今這就是以下犯上,反了天了!
含釧支著耳朵聽,眯了眯眼,「那您知道那陳掌柜是個啥人嗎?」
「那爺爺我就不知道了,光聽同行的說,小瞿子的女婿人不錯,性子平和也踏實。」白爺爺回想,「那小伙兒好像家裡不太富裕,是近郊農家子,原也是舉家供的讀書人,只是考了兩次鄉試都沒過,又聽媒人說煦思門裡留仙居在招上門女婿,這才搭上的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