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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往前崔氏不還給她介紹,死了婆娘四十歲的鰥夫嗎?
想起這事兒,含釧笑了笑,一抬頭便恰好看見一位著青衣長衫、面白高冠的男子撩開門帘入內,身後跟著余大人和馮夫人。馮夫人一進來便沖含釧遙遙挑了挑眉,做了個口型,示意含釧趕緊看清來人。
含釧有點想笑,抿了抿唇,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您三位裡面請。」一邊說,一邊往前帶,「今兒個的魚和甲魚都新鮮,入了秋得趕緊吃,到了冬天,河裡面的東西便都瘦了,吃起來也不美...」
馮夫人笑著搭話,「冬天也不好抓魚,水面封冰,我聽說得在冰面上開個口子,整宿整宿地守在旁邊,得在夜裡趁魚浮上冰面的時候,還得眼疾手快才能網住!」
一路走過去,含釧與馮夫人說了一路的吃經,待三人到了留座,馮夫人趁著還未落座兒,笑著挽了含釧的胳膊,介紹道,「...這位是我們家老余在國子監的同窗,舉子出身,如今在山茅書院做先生,您可喚一聲魏先生。」
又介紹含釧,「...這位是『時鮮』食肆的掌柜,姓賀,年初從宮中放歸,如今經營的食肆在咱這坊口,乃至整個東六胡同都是頂尖的,手藝好又會做生意,也是位有心胸的巾幗。」
含釧抬了抬頭。
馮夫人真沒說錯。
這位魏先生面白唇紅,人生得俊秀難得,一襲青衣倒顯出幾分玉竹風骨,雖生一雙桃花眼,目光卻穩重自持,很有幾分意味。
這種好貨色,怎麼在這如狼似虎的北京城留到二十五歲的?
按理說,中了舉子,便應被各大官家小姐、侯爵姑娘搶到人心惶惶呀?
含釧還沒反應過來,這位魏先生便拱手作揖,道了個好,「與賀掌柜初次見面,請您安康。」
說話還帶有幾分徽州水鄉小橋的綿綿意味。
含釧笑起來,福了福,「也請您安康。」側身一讓,笑著為三人斟了茶水,「您三位落座兒吧,如今這時辰怕都餓了,兒讓小雙兒先走菜了吧。您吃好喝好,若有需要喚兒便是。」
來「時鮮」用餐的食客均以食物為重,不常見應酬拼酒、應付了事,都是老饕來嘗菜的,今兒個一嘗便覺出不同來,老客叫住含釧,「今兒個是您親自掌的廚吧?」
含釧愕然。
拉提出品的菜,說實在話,與她的手藝差別不大。
很細微的差別。
她不仔細品,也很難品出區別。
老客見含釧的神色,撫上下頜的鬍鬚哈哈笑起來,「您做菜偏好火勢偏大,最大程度率先逼出食材的本味,再慢慢將味道鎖起來。您灶間那位師傅做菜講究細水長流,一點一點逼出味兒,手法沒您這般霸道。」
含釧想了想,好像真是這樣的?
含釧也抿嘴笑起來,露出唇邊兩個小小的梨渦,顯得很靈氣,「那便奇了怪了,兒性子慢,反而做菜風格霸道。拉提師傅性子直又霸氣,反而做菜溫文爾雅...您是個懂行的...」含釧掃了眼桌上放了一盅金波酒,「酒逢知己千杯少,您今兒個的酒水便記在兒的帳上吧。」
東南角窗欞,柿子樹下,馮夫人笑著向魏先生指了指,魏先生順著馮夫人的目光看過去,正好看見含釧抿嘴笑得嬌憨的樣子。
「您看這姑娘,當真是個好的。相貌好、人才好、性子好、也能幹,除卻家世稍顯弱了些,比起北京城裡許多名門貴女都略勝一籌的。」
馮夫人說含釧的語氣,像在說自家妹子,既與有榮焉又期待忐忑,「若魏先生不是則成的同窗,我也不做這個媒的——累得很,萬一不成又鬧心。」
魏先生手擺在雙膝之上,略帶羞赧地埋頭笑了笑,未置一詞。
馮夫人見狀,抿了抿唇,心裡有些不快。
怎麼著?
還沒瞧上她家含釧呢?
余大人見狀便笑著解圍,輕斥自家夫人,「麻葛性子弱些,平日與同窗間說話尚且說一詞藏十句,哪有你這樣的,抵著人說,難不成誰和我似的,你說什麼都非得理你?」
第一百七十七章 熱油蒜蓉拌青瓜
余大人解了圍,正巧前菜流水似的上了桌,小胖雙訓練有素地挨個兒介紹,余大人掌心朝上做了個「請」的手勢,「小老弟,您先嘗嘗這食肆的味道?我家夫人雖嘴碎又無聊,有句話倒是沒說錯的,這處的吃食是個頂個的好,您數得上來的朝中老饕都來這兒現過身,更甭提住在咱胡同口那位王爺常常過來吃飯的。」
魏先生夾了一塊兒熱油蒜蓉生拌青瓜,脆生生的,那油不是單純的熱油,裡面藏著各類香料的香氣,味道的層次始於青瓜,卻不止於青瓜。
再抬了抬眼,這食肆不大,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各司其職,各行其事,井井有條。跑堂的店小二雖胖乎乎卻看上去親切熱情,櫃檯後算帳的老嬤嬤面相雖寡淡刻薄,可手上撥算盤的動作又快又准,還有上菜的那個瘦津津、長條兒的少年手腳麻利產,動作飛快。
再看廳堂里的食客,皆著錦衣華服,氣質不凡,有兩位老伯看上去有些像六部當差的實權官員...
小小一間食肆,卻有大大的學問。
魏先生在心裡點了點頭,溫聲笑著同馮夫人道謝,「謝您與余大人的美意,這頓飯,兒必定好生吃,慢慢吃。」
馮夫人這才臉色如雨後初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