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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含釧手勁大,拎著崔二的脖子? 跟拎了只瘦弱的小貓兒似的? 一把揪了起來,恨鐵不成鋼? 「你姑母是你姑母,你是你!我既然收了你? 你便是『時鮮』的夥計? 是食肆的內伙子,和別人都沒幹系!
「你姑母犯了錯,咱沒法兒代替白爺爺和你四喜哥說原諒,畢竟挨板子的是他們? 吃苦受罪的也是他們? 險些沒命的更是他們!若他們願意諒解你姑母,旁人說再多也沒意思。
「若他們不願意諒解,咱也不能強求。這犯錯,有一就有二,你姑母那性子是個拗的? 我瞧著,是誰也糾不過來!」
崔二紅著眼眶看向含釧? 把話在心裡過了兩遍。
掌柜的這話,話糙理不糙? 是這個道理,在村裡頭若是苦主沒吱聲兒? 誰也不敢去求情!
可...
崔二悶著頭抹了把眼睛。
可是姑母給了他一口飯吃? 帶他來了京城!
若是沒有姑母? 他一早餓死在受了災荒的田裡了!
崔二遲疑地看向含釧,「那如果..如果姑母往後沒人養,俺能給姑母一口飯嗎?」
含釧看崔二的目光十分溫和,「同我之前說的一樣,你的銀子,你的決定,和旁人也沒有關係。」
...
含釧站在馬車旁邊,看內門寬街相連之地,遊人如織,環視一圈最後將眼光定在了內門上。
漸漸晌午,天兒熱得很。
鍾嬤嬤上車遮太陽,含釧如老松入定般立在內門口。
太陽直射腦頂門,在含釧快要用目光把內門盯穿前,內門旁邊的小側門打開了一條小縫兒,內膳房掛爐局的常師傅和幾位臉熟的小師傅扶著白爺爺與四喜出來了。
待含釧看清二人的樣子,眼淚一下子湧上來。
白爺爺的後背衣裳全是血!
有的血漬已經幹了,有的血漬還濕漉漉的鮮紅的,後背的衣裳都快爛了,幾塊兒布條兒臊眉爛眼地耷拉著。白爺爺眯著眼睛斜靠在常師傅肩膀上,下巴本就稀疏的白須上也沾著血,頭髮亂蓬蓬的,幾根銀絲高高翹起,若不是耷在常師傅肩膀上的指尖還在動,說是沒了氣兒也有人信。
四喜也沒好到哪兒去,比白爺爺稍有些精神,卻也氣若遊絲,出氣比進氣多!
含釧抹了眼淚迎上去,對常師傅深深鞠了一躬後,伸手接過了白爺爺,拉提把白爺爺和四喜背上了馬車。
馬兒嘶鳴一聲,踢踏往外走。
白爺爺使勁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兒,「釧兒...?」
「唉!」含釧哭著高聲答應,「是釧兒!」
白爺爺擺了擺手,「那群狗日的...」
說話費力極了。
噴出的氣兒讓白鬚髮輕輕發顫。
「那群狗日的...他爺爺我不能認...沒做過的事兒...他娘的北京爺們兒不能認...」
含釧憋著的眼淚一瞬間就砸到了衣襟口,抽了抽氣連連點頭,「好好好,咱不認!誰認誰是王八犢子!」
一路回了「時鮮」,剛將白爺爺在正廂安頓好,徐慨過來了,身後跟著那位針灸和藥理很是厲害的老孫太醫,含釧和鍾嬤嬤在迴廊等。
沒一會兒孫太醫出來,面色有些沉重,捻了把鬍子,低了低頭同含釧輕聲說道,「...老人家畢竟年歲大了,這算是一個大劫數。掌柜的也是在宮裡長大的,您也知道。有些宦官內侍手上是有手藝的,同樣的板子,別人打下去雖也皮開肉綻,卻不傷及筋骨。您家這位老人挨的板子...瞧不上外傷不重,卻是打到內里去的。」
含釧艱難地咽了咽,看向孫太醫的眼神多了哀求,「那如今怎麼辦?您只管用藥,千年的人參、萬年的蓯蓉,只要您說,千金百兩,咱都四處搜羅...」
含釧死命含著淚,「師傅立刻就能出宮養老了,我灶屋裡還包著他老人家愛吃的魚包呢,您說這...您說這...這不能夠啊!」
徐慨在身後靜靜地聽。
小姑娘聲音壓得很低,沒有嚎啕沒有低吼,卻有不容掩飾的撕心裂肺。
徐慨心尖有點疼。
很心疼,真的,很心疼。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松瓤鵝油卷
孫太醫輕輕嘆了口氣,「您知曉醫道里有這麼一句話嗎?人活三更,人死五更——意思是今兒個夜裡若老人家熬得過五更,小老兒便有八成的把握救回來。若是熬不過...」
含釧淚目地看著孫太醫。
小姑娘的表情太可憐了。
孫太醫不忍心再說下去,再嘆了一聲,「老夫盡力而為,盡力而為罷!」
含釧趕忙抹了眼淚,連聲謝過,側眸吩咐小雙兒給孫太醫將暖閣收拾出來,請孫太醫小憩。
如孫太醫所說,白爺爺一整天便昏昏沉沉的,喝了藥也換了衣裳,傷口處上了徐慨送來的白藥止血,含釧熬了點兒參片白粥,扶著白爺爺喝了兩口,怕他被嗆著也沒敢多給。拉提將灶屋裡的魚包下了燙水,給孫太醫送了一份兒整的,其他的便囫圇地分了。
含釧吃了一兩個,剛吃下去,就覺著這東西頂著嗓子眼咽不下去,擺擺手,又把碗放下了。
四喜倒還行,上了藥血就止住了,人雖也還睡著,瞧上去倒還安穩。
崔二便留下來照顧四喜,小雙兒在「時鮮」門口立了牌子,也挨個兒解釋了一番,知禮的便問了問「賀掌柜的師傅,如今可還好?」,不知禮的衝著「時鮮」的大門吐了口唾沫,嘴裡不乾不淨,「什麼玩意兒!給臉不要臉!爺過來吃飯也敢不開張?師傅病了?老子娘死了都應當出來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