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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含釧滿臉通紅,侷促地低了頭。
徐慨抬眸看了看含釧,語氣波瀾不驚,「等會兒,我會讓小肅去跟恪王說,民間的匠人做不出我們想要的東西。再將這三錠銀子如數還給恪王,他願意熔便熔,願意留著有其他用處便留著,都與咱們無幹了。」
含釧抬起頭,輕輕點頭頷首。
小姑娘還算受教。
徐慨吁出一口長氣,「我也會同恪王說,把眼光放在那兩個吃食嬤嬤身上,他在宮裡的根基深,若當真有異樣,便一定會找出幾分不尋常。咱們再伺機將手裡這幾錠印刻有『坤寧』的銀子放進那兩個吃食嬤嬤宮外的家中,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同樣的手段,龔皇后難保不會燈下黑。」
含釧想了想,「那...若咱們將這三錠官銀都還了,之後出現在吃食嬤嬤家中『坤寧』的官銀,咱們又該怎麼解釋?恪王不會懷疑您嗎?」
比如,懷疑你為何會有「坤寧」的官銀?
會懷疑你背後的勢力,比表現出來的深厚得多?
徐慨眼睫抬了抬,「吃食嬤嬤既是皇后賞下的人,宅子裡本身就藏有皇后賞下的銀子,不是很正常嗎?」
含釧想了想,方恍然大悟。
第一百六十一章 珍珠薏米粥(下)
隔了半個時辰,小肅按照徐慨的說法將那三錠銀子還了過去,弓著身回來復命,學著恪王的語氣,「...銀錠子總不是唯一定罪的證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有了蛛絲馬跡就有跡可循。敬和宮沒做的事兒,甭想栽到我們頭上!」
徐慨滿意地點點頭。
老三和曲貴妃被逼得出了手,旁人自要避其鋒芒。
鋒芒要避,邊鼓要敲。
徐慨轉身便吩咐先前那位練家子黑衣小哥,查清楚兩個吃食嬤嬤的居所,再將準備好的銀子放進去。
一通事,連消帶打,一晚上過得極快。
日出東方,天兒開始大亮,夏日清晨的暖陽清澈得就像山間的溪水,不似晌午的灼熱,也不似傍晚的頹唐。
一夜無眠與情緒跌宕起伏,讓含釧略有些恍惚。
「去內室的軟榻上歇一歇吧。」
徐慨的聲音輕輕響起。
含釧看了過去。
徐慨背靠在太師椅上,眯著眼睛面無表情,雙手交疊在胸前,少年郎身子骨長得快,鬚髮也長得快,一夜的功夫,面上便起了青茬。
含釧靜靜地看著徐慨——他眯著眼睛,並不會知道她的視線。
「去睡一下。今兒個我沐休,有時間和精力處理這些事,兩個人一起熬,事情處理起來會比較通暢?」徐慨蹙著眉頭睜開眼睛,不贊同地看向含釧,「若不出所料,天一亮,宮中金吾衛就會前往白家搜查,我已將崔氏送了回去,也讓人耳提面命、威逼利誘了一番,事涉她的親兒子,她知道怎麼做,金吾衛自是無果而歸...曲貴妃接了恪王的信,動作不會慢,短則今明兩日,長則明後兩日,你師傅或許就能被放出來。」
其實,照皇家的習慣,就算不涉事,可沾了這事兒的邊,也不會有好下場。
且看淑妃和她肚子裡孩子的好壞了。
若是好,聖人龍顏大悅,赦了這些人,也不是沒可能。
可若是不好...
就算與他們無關,這些人也不能活著走出皇城。
可是這些話,不能和含釧說。
若是說了,小姑娘必定更慌亂。
聽徐慨這麼說,含釧遲疑片刻後輕輕點了頭,沒去內室的軟榻歇息,而是出了這間房,去了待客的正廳坐在涼沁沁的椅凳上,人趴在旁邊的桌子上,頭埋在手臂里,剛眯了眯眼,便暈暈乎乎、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也沒睡好。
一直在做夢。
時而夢見白爺爺和四喜站在皇城的城牆上,時而夢見自己和徐慨面對面坐著喝茶下棋,時而張氏塗了鮮紅的口脂附耳說話,時而夢見白爺爺後背、大腿血肉模糊,一片殷紅的血跡!
含釧手心一抖,猛地抬起頭,一看沙漏,才過了不到半個時辰。
含釧站起身來,在正廳的窗戶下來回踱步,想了想,索性帶上拉提回了「時鮮」,鍾嬤嬤、小雙兒和崔二都圍了上來,拉提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大傢伙都各自散去。
含釧獨自一人進了灶屋,撂起袖子將昨兒個浸在水裡的薏仁米撈了出來,把新鮮的蓮子去了芯,取出砂鍋,一半米一半水十來顆蓮子,燜上砂鍋蓋熬粥。
灶火很大。
沒一會兒砂鍋蓋子便被沸騰的水和汽沖了起來。
含釧將砂鍋轉到文爐上去,拿小火慢慢熬煮。
一閒下來,腦子裡便塞滿了事兒。
含釧轉身去了後院,從鹹菜罐子裡取了一截兒酸筍、一截兒泡水蘿蔔、一大幫子酸白菜。
酸筍切絲,泡水蘿蔔切塊兒。
酸白菜切條,和著厚切大塊兒五花肉一塊燜起來。
肉香混合著酸菜又辛又酸的味道,融解在夏日清晨的風裡。
含釧將五花肉從酸白菜里挑了出來,切成一片一片的薄片兒,再起了一口乾淨的平底寬口鍋,不放油只將薄片五花肉放到鍋里小火慢煎,沒一會兒,白花花的肥油被火逼了出來,焦黃的邊角散發出熏人且誘人的香氣,未去皮的豬皮也微微發焦,焦香酥脆中藏有豬皮原先的糯與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