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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律動而跳躍,點亮了她眼前的那一片天。
又是一陣風吹來,柿子樹沙沙作響。
含釧一個激靈,眼前的火柴快要燒光了,發散出一股硝煙與木頭燒焦的味道,含釧愣了愣,鼓起腮幫子一下子將那股火苗吹熄滅了。
整間屋子又變得黑黢黢、靜悄悄。
含釧一晚上醒了夢、夢了醒,夢見了院子東南角的那株柿子樹結果了,紅彤彤圓滾滾的柿子墜滿枝頭,又夢見姑蘇城的小橋、流水和青瓦屋檐,剛要夢醒卻如同被人推下山崖似的,一下子又重重地跌入了另一個夢境。
含釧沒睡得安穩。
徐慨睡得很香甜,香甜得第二日清晨,冷著臉吩咐小肅叫人進來換被褥。
徐慨腦子暈暈乎乎的,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熱的龍井茶,頓了頓,「昨兒個我喝醉了,賀掌柜沒送醒酒湯?」
小肅弓著腰,耷拉著腦袋,眼睛稍稍抬了抬。
還送醒酒湯?
人賀掌柜直接下了逐客令,打了烊就別去吃飯了!
自家爺也是著實好玩兒的。
橫眉冷對不許他漏了風聲,千方百計斥巨資請了告老還鄉的孫太醫,還非得讓人裝成江湖游醫去「時鮮」瞧病...千叮嚀萬囑咐不許他告訴賀掌柜,如今可好,兩滴貓尿,啥都招了。
招得他是進退兩難,在賀掌柜跟前只能故弄玄虛,否則壓根圓不回來!
如今咋辦?
他就看著,自家爺如今咋辦?
幸災樂禍加痛心疾首的語氣必須藏好。
小肅背弓得越發彎,「您...您都記不得了?」
徐慨看了眼小肅,面色一滯,放了茶盞,沉聲道,「說。」
徐慨的語氣太過凝重,小肅快跪下了。
「...您昨兒個給賀掌柜的說了紅玉髓、鍾家、勇毅侯府的事兒...」小肅埋著頭,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地面,「許是沒說完,可賀掌柜的如此聰慧,必定順藤摸瓜猜到幾分。奴奉命接您時,賀掌柜的還逼問了奴,這些事兒的來龍去脈。」
小肅提起衣擺,「噗通」一下跪下,「奴一點兒也沒說!看賀掌柜面色不太好,奴攙著您便回府了!」
小肅說完,半天沒聽見響動,也不敢抬頭,借著擦額頭汗的機會,眼風飛快地瞥了眼徐慨的臉色。
很好。
自家主子爺臉都黑了。
一隻手正揉捏著鼻樑,嘴巴抿得緊緊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肅等了半天也沒等來自家主子爺的吩咐,見徐慨略微抬了抬手,便趕忙起身服侍著更衣、沐浴。
徐慨出府的時候走得極快,如今勇毅侯府裴家大事一了,聖人順勢將他從戶部撤出塞進了吏部,將二皇子端王放到兵部,三皇子恪王入刑部,除卻端王,他與恪王都輪了一遍,六部雖在一起,每個部門之間卻相隔甚遠,戶部與國子監相鄰,他每日坐馬車去上差即可,如今在吏部,吏部尚書左先生是位勤儉自勉的老生,家住煦思門坊口往東,尚且日日行路上差,他初來乍到,雖是天潢貴胄卻也不好日日馬車出行——免得落人口實。
往日走路上差還挺高興,因為要途徑胡同尾巴,也就是「時鮮」。
今日走,徐慨行如疾風,走得飛快,大步流星地從「時鮮」大門一閃而過。
不好意思倒是其次。
主要是不知道,他同含釧究竟具體說了什麼?
他...不至於說什麼胡話吧?
徐慨站在吏部門口反覆想了想。
應當是不至於。
他與三皇子相約「時鮮」用餐,是為賀三皇子親事大定——定了定遠侯許家的嫡長女,據說是位賢良淑德且溫文典雅的姑娘,其父許長印如今外放出去,時任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駐成都府,是京中功勳世家裡難得的實權派,待外放歸來,入閣拜相指日可待。
這事兒本就不太下酒,就這麼,他能喝醉?
噢。
三皇子自己也拿了兩壺酒來,說是自家酒窖釀造的糧食烤酒,雖不辣口,後勁兒卻足,他喝時無事,喝完坐在原處卻腦子嗡嗡的...
如今怎麼回想,卻也無法想起他究竟說了什麼。
徐慨在吏部門口磨了許久,終是沉了沉,轉身進了吏部大門。
他在含釧身上花費的時間,太多了。
無論是伸手幫忙,還是思考,還是單純地想念...
這些時間,早已超過,他數年來對某一件事所有的關注。
三皇子賜婚後,接著應當是大皇子。
二皇子的婚事還在聖人的考量之中,大皇子之後恐怕就是他。
封王賜府邸,緊跟著就應當是賜婚。
賜婚...
徐慨緊緊抿了抿嘴唇,再低頭看手上歷年名冊,只覺這一個個簪花小字糊成一攤爛帳,理也理不開,拆也拆不清,反倒叫人心裡堵得慌。
含釧清早起來睡了個回籠覺後,倒將這些破事甩到了腦後,只覺神清氣爽——有些事,只要沒說開,就如同生米下鍋沒開火,悶再久,就兩個字兒,沒熟!把沒熟的事兒翻來覆去地想,煩惱的是自己,煩惱來煩惱去,頭髮會掉光光的!
含釧拎著菜籃子,帶上小雙兒,牽著小乖,哦不,牽著驢,逛東郊集市去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豆麥醬(中)
說句實在話,東郊集市,含釧當真是熟得不能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