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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含釧輕輕偏過頭。
算了。
也沒什麼好問的了。
有些事,問了也沒有意義。
含釧站直了身體,埋著頭,深深吸了口氣,正想開口把崔二叫過來,卻聽徐慨輕聲又說了一句話。
聲音太小了。
含釧什麼也沒聽見。
含釧側耳,「啊?」了一聲。
徐慨再道,眼神呆滯卻認真地從含釧臉上一一挪過,剛想開口說話卻被應聲找來的小肅打斷了——「實在耽誤您!」
小肅得了崔二的信兒,火急火燎地撩袍入內,見自家爺一張臉紅彤彤地坐在座位上,趕忙躬身去攙,「爺,爺?您可還好?」一邊攙,一邊連聲同含釧說對不住。
話被打斷。
含釧輕輕吐出一口長氣,不知是如釋重負還是紓解壓抑。
徐慨喝醉了便木愣愣的,到底那麼大的個兒,單是小肅也扶不起來,崔二旁邊也搭手。
含釧默然地埋頭退了半步。
待小肅將徐慨送了回去又折返回來賠禮時,含釧才輕輕開了口問道,「當初那支紅玉髓簪子,是小肅公公送到鐵獅子胡同白家的嗎?」
這麼一折騰,小肅兩鬢間正冒著汗。
又聽含釧這般問道,小肅脊背陡然挺直,鬢間的汗更多了,想起自家爺的吩咐,張口便想否。
含釧蹙眉,略提高了聲量,「秦王殿下都同我說了!」
誒?
小肅眼中充滿不確定。
咋可能?
自家爺嘴上最嚴,又有成算...小肅眼神在桌上的三壺空酒瓶上瞥了瞥,就這麼點貓尿,主子爺不至於!
小肅正想狡辯,哦不,解釋。
含釧聲音放得極低,「肅爺頂好是同我好好說!若您藏著掖著,明兒個我尋了秦王說是您告訴我紅玉髓的事兒。」
小肅:???
這就沒有必要了吧?
不過,若不是爺自己說漏了嘴,賀掌柜怎麼會知道那紅玉髓——這事兒都過去這麼久了!
小肅笑了笑,「您既已知道了,還想問奴什麼呀?奴也是奉命行事的人,主子爺叫奴怎麼做,奴便怎麼做。您心裡頭已經有了答案,您便是再問奴,奴也只能回您一句無可奉告呀。」
頓了一頓,小肅軟了話頭,「主子爺是怎樣的人,您或許看得比奴清,不說別的,便是主子爺殺了勇毅侯那件事,為了誰,您自是清楚的——」
「比起斬殺朝廷重臣,一支不值錢的纏金絲紅玉髓簪子又算得了什麼事兒呢?」
小肅笑著低聲接了先前的話頭。
纏金絲紅玉髓簪子...
說得這樣詳細。
不就是變相承認了嗎?
含釧輕輕抿了抿唇,正想開口說什麼,卻被小肅的後話打斷。
「便是鍾嬤嬤那樁事兒,也比這紅玉髓簪子值錢呀。」
小肅留下一句話,笑盈盈地打了個千兒,又同含釧告了福,便轉身向外走。
鍾嬤嬤的事兒...
含釧急促地大喘了幾口粗氣。
回過頭想想,確實是...確實是...怎麼會這麼巧?
鍾嬤嬤搬過來沒多長時間後,她的外甥便被抓住作弊買題,妹妹妹夫便被削籍為奴...房產地產全都名正言順地回到了鍾嬤嬤手裡...
她以為是胡文和幫的忙!
她以為是京兆尹辦的事兒!
如此一想,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呢?
胡文和不過是六品武官,如何有實力草蛇灰線地在保全鍾嬤嬤家產的同時,手段近乎完美地剷除掉鍾家那對豺狼虎豹!?
這一團亂麻越來越大,思緒越來越亂,線頭越來越多!
她根本不知道從何理起。
徐慨在她身後,做了這麼多嗎?
幫她解決掉了這麼多的麻煩,卻未置一詞?
他...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含釧手緊緊攥成一個拳,短短的指甲深深地刻進了肉里,惶然無措地轉頭看向窗外。
夢裡,夢裡的徐慨是否也為她做了這麼多?
她卻什麼都不知道?
更無從知曉?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夜色很美,夜空中點點閃亮得星辰就像今晚徐慨的眼睛。
徐慨為何要這麼做?
答案就在唇齒之間呼之欲出。
第一百五十三章 豆麥醬(上)
六月中,天兒熱得像蓋上蓋子的蒸屜,含釧躺在雕花床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閉眼就是徐慨歪著頭,一雙眼睛亮晶晶看著她的樣子。
風吹動院子那棵長勢良好的柿子樹簌簌作響,葉子與枝椏交疊在一起,成就了沙沙而輕快的響聲。
含釧緊緊閉上眼,再翻了個身,隔了一會兒,猛地坐起身來,翻身趿拉了鞋,準備去點一柱安神香助眠,嘩啦了一根火柴。
火星點亮了狹窄的方寸之地。
跳躍律動。
含釧看著那一小簇火苗兒,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在夢裡。
安哥兒正丫丫學語,也是這麼熱的天兒,也是夜裡,也有油燈閃爍的光亮,徐慨難得抱起安哥兒,小奶娃藕節一般粗細分節的胳膊被徐慨輕輕握在手裡。
「叫,娘——娘——」
徐慨抱著安哥兒面向她,輕聲輕氣地告訴安哥兒怎麼叫「娘」。
那晚的燈光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