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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北京城裡的百味齋是老字號了,比前頭的留仙居檔次都高,滿北京城的食肆酒肆只有這家店出過一道水晶肘子,其餘的都不太敢隨意嘗試,害怕砸了招牌。
含釧倒是不怕的。
張三郎本就是她的試菜人。
出的第一道菜,都給張三郎吃。
他若吃得好,含釧便有信心推上餐桌。
豬肘只選了臨近大腿根的那個部位,月桂葉、八角、香奈、茴香、干辣椒還有拉提靠鼻子嗅出來的不知名的香料,被舂成粉末,粉末在豬肘肉上均勻包裹一天一夜,再用牙籤在豬肘扎出小洞,抹上鹽與白醋,送入掛爐烤制。
今兒個,含釧就送了一隻肘子在掛爐里煨著,用鐵叉將熟透的豬肘拖出來時,香味不加掩飾地撲鼻而來。
含釧細看了看豬皮,豬皮被烤得焦黃泛白,用鐵叉戳了戳,只覺脆脆的卻又充滿韌勁。
含釧端著鐵盤出去,當著張三郎的面兒,用刀將豬肘割成小塊,刀刃划過脆香豬皮的聲音「咔擦咔擦」。
張三郎默默地咽了口口水,送入口中,皮脆肉香,外皮香得快要咬到自個兒嘴唇了!
含釧放了一小碗褐黃色的豆醬,一碟切得薄薄的蒜片兒和大小勻稱的青辣椒顆粒,再拿了一盆洗淨的菘菜嫩葉。
含釧先夾了一塊兒連皮帶肉的豬肘子放在菘菜葉里,在上面放了兩片蒜和一顆不辣只香的青辣椒,再用筷子挑了花生粒大小的豆醬放在蒜片上,將菘菜葉子折成一個一口能吃的菜包放在張三郎跟前,作了個「請用」的手勢。
張三郎筷子都沒用,手拿著就塞進了嘴裡。
一入口,張三郎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這究竟是什麼神仙肘子肉?
肘子皮酥脆有味,豬肉軟嫩多汁,兩種口味在蒜片、辣椒和菘菜或辣或香或甜的刺激下,凸顯得更為明確,也更加耐吃。
沒有什麼比大口吃肉快樂。
沒有什麼比大口吃肉後,還一點也不膩味更快樂了!
張三郎快哭了。
是真的快哭了。
他願意在「時鮮」旁邊住下!
真的!
他願意在「時鮮」旁邊買個宅子!
含釧探了探身,充滿期待地看向張三郎,「好吃嗎?」
張三郎連忙點頭如搗蒜。
含釧笑得欣慰,這傻孩子,吃個肘子肉都吃成這樣兒,國子監的飯不曉得有多難吃。
約莫是豬肘肉太香,隔壁桌有食客打探,含釧便笑著,「...正試菜呢,改進改進後再正式推出,您莫慌。」
張三郎嚼著菘菜包豬肘,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
什麼叫定製木牌客人?便是有什麼新菜,都是第一位吃到的頭等尊貴人兒!
張三郎吃得很快樂。
久違的,不用觥籌交錯應酬,只需好好吃飯的快樂。
含釧又親下廚做了幾盤小菜,張三郎吃了個酣暢,吃完飯突然想起日前京城的熱聞,同「時鮮」似有些關係,便問道,「前些日子,岳家那七娘來尋您麻煩了?」
含釧點了點頭,「來說了兩句,後頭倒是和和樂樂地吃了桃花酥就走了。」
張三郎挑眉,笑了笑,「岳七娘的祖母,噢,就是靖康翁主,氣得不得了,把岳七娘拘在家裡禁足後,隻身去了裴家,說,若是地道人家,自家孩子腿瘸了就該主動退親,裴家卻偏偏能拖就拖、能瞞就瞞、能騙就騙,連到岳家請安都專挑她老人家不在的時候...」
含釧一愣。
不曾想,岳七娘的祖母是真疼愛她的。
張三郎嘖嘖兩聲,「老翁主就一句話,要退親!」
「真要退親?」含釧開口問。
張三郎點了點頭,「老翁主年輕時也是個性情剛烈的,可惜夫君死得早,兒子又不中用,否則岳家也不至於在這一代便落了魄。」
這種豪門秘辛,張三郎是門兒清,旁人都不把他當根蔥,說啥想啥從不避諱他,「這回岳七娘來您店裡鬧,也是裴家使的壞招,一來能解了自家孩子的圍,二來也不懼怕岳家藉此說退親了...」
張三郎眨了眨眼,一臉無師自通的八卦象,「您猜,靖康翁主說了退婚後,裴家怎麼說?」
含釧淡定地開口道,「裴家必然說,岳七姑娘必是傾慕裴七郎已久,否則又怎會幫他出頭討公道呢?靖康翁主說退婚,便是勢利小人,只見裴七郎瘸腳,卻不見小兒女難捨難分之情。」
絕了!
張三郎一拍桌子,雖不說是分毫不差吧,可裴家就是這麼個意思!
「您不知道,當時把靖康翁主氣得快厥了過去!」張三郎笑道,「這不是一邊打靖康翁主的臉,一邊說岳家的姑娘臉皮厚,還沒過門就以裴七奶奶自居嗎?」
和她猜得一模一樣。
她這是變聰明了?
還是夢裡頭,這些個豪門做派,看夠了看膩了?
把自己帶入,便也能猜得出個大概。
含釧笑了笑,「結親不是結仇,裴家行事太過詭譎,為保自家子弟,不惜敗壞別家名聲...」
含釧住了口,沒說下去。
算了。
勛貴豪門,呵,離她有八萬八千八十八丈遠。
第一百零一章 牛肉粉
在張三郎兢兢業業地每日播報下,含釧如同看了一出折子戲,今兒個是「靖康翁主尋裴家退親」,明兒個是「裴家給岳家大郎穿小鞋」,後天是「靖康翁主入宮尋太妃哭泣」,最後兩家也沒退成親,不僅未退婚,裴家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岳家下了聘,匆匆定下今年八月的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