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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油燈下,一桌子人,都是姐姐妹妹。

    聲音傳到櫃檯後面,含釧笑意盈盈地支棱個耳朵聽。

    這是街坊里家裡頭有考生的人家,鬆了勁頭約在「時鮮」聚一聚。

    含釧特意送了一斤金波酒助興。

    酒過三巡,拉提特製的一大盤雞肉端了出來——一個特別大的瓷碗,特別寬,深度卻很淺,雞肉鋪在瓷碗裡,還有燉得軟爛的土豆塊兒、洋蔥、大蔥、綠椒、干辣椒和許多樣連含釧都不認識的香料。

    都是拉提自己去東郊集市里靠鼻子嗅出來的。

    這些香料上桌之前,含釧分成兩份,一份拿到善藥堂請大夫過目,一份貼了禮信請胡文和拿到胡太醫跟前過目,兩邊都點了頭後,含釧還自己吃進嘴,親身試試有毒無毒。

    她還活著。

    所以,這些香料上了桌。

    那大盆雞一上桌便占據了大半張桌子,便引來夫人奶奶們一陣驚呼。

    這一大盤色彩鮮艷、爽滑麻辣的雞肉和軟糯甜潤的土豆,辣中有香、粗中帶細,馮夫人吃眯了眼,太香了!這一大盤,不同於江南菜的婉約,也不同於四川菜的侵略,更不同於地道北京菜的濃油赤醬,吃進口就像坐在了廣闊的大漠中,砂礫里燃起旺盛的篝火,篝火邊豎插著焦香的烤雞...

    「是西域菜。」含釧介紹道,「今兒個才將香料盡數配齊,您幾位夫人是頭一位吃到新菜的食客。」

    馮夫人抿著嘴笑起來,「是我們的榮幸!」

    含釧特別喜歡馮夫人。

    時時刻刻都在笑。

    說起自家余舉子,一口一個則成,親熱得簡直不像是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成親的夫妻。

    含釧也笑道,「有您幾位好鄰居嘗菜,是兒的榮幸!」

    又寒暄了幾句,含釧就走了,一轉頭卻聽身後的桌子,馮夫人一個激靈,聲音低低的,「考試前,參考的學生有吃賀掌柜送過來的綠豆糕嗎!?就是有的是芝麻開花節節高的圖樣,有些是蟾宮折桂圖樣的!」

    「吃了的!寓意這樣好,我兒子考前,我專門拿這綠豆糕做的朝食!」

    「對對對!寓意特別好!」

    馮夫人「哎呀」一聲,「我記得前朝,寬街開過一家狀元燒餅,進京趕考的舉子只要吃了那家的燒餅,就很少有落榜的...再不濟也是個三榜同進士!」馮夫人聲音低低的,「你們說,賀掌柜這綠豆糕,會不會...」

    這給女人們打開了新思路。

    大傢伙紛紛說起自家考生吃下綠豆糕文思如泉湧的具體事例,說到興起處,還配之以生動的故事與誇張的語調。

    這樣也可以!?

    含釧在原地愣了愣,轉過頭,卻見馮夫人沖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含釧抿唇笑了笑,遙遙地同馮夫人作了個揖。

    這種事兒,在余舉子獲得殿試第八名好成績、進了翰林院編書後被傳得更廣了,余舉子還帶著自家夫人拎著四隻紅彤彤的喜蛋來謝禮,含釧簡直是哭笑不得,「您趕緊收回去!這關兒什麼事兒啊!是您自個兒厚積薄發才考了好成績的呀!實在是...實在是...」懶人聽書

    含釧實在是不知道用什麼話來形容了。

    這種事神乎其神的,一般帶有故事和傳奇性質的吃食,要麼靠編,要麼靠騙,都是有人運作的...

    余舉子卻笑起來,「您別說,先前某去殿試,一位老翰林專門點了某的名兒問,『那綠豆糕好吃嗎?』——可見賀掌柜這進士綠豆糕的名頭傳得有多遠!」余舉子和他家夫人一般,愛笑愛鬧的,癟癟嘴,作出一副特不好意思的神情,「也怪某不爭氣,若是某爭點氣,考個狀元回來。您這綠豆糕,便不是進士綠豆糕了,是狀元綠豆糕了!」

    含釧一下子笑了出來。

    再看馮夫人看向余舉子,笑如彎月的眼睛。

    含釧笑得更甜了。

    這就是夫妻間最好的樣子了嘛。

    這事兒越傳越遠,許多今次落榜的士子坐著牛車點名要買綠豆糕,食肆里就四個人,八雙手,除非一天不開店專門做綠豆糕,否則總有人買到了,有人走了空。含釧索性就在門前立了塊兒牌子,「若買綠豆糕,請或對詩一句,或頌詞一首,或賦論一篇,且綠豆糕不單賣。若有實在有才者,饋送綠豆糕一盒。」

    也就是說得在店裡起碼花上一兩銀子吃頓飯。

    一兩銀子一頓飯...單這個條件,便能篩出許多人了。

    可也不能唯利是圖嘛。

    若您實在有才,詩詞賦論都對得特別好,那也行,送您一盒綠豆糕也不是什麼難事!

    至於怎麼辨別誰對得好...

    含釧自己是沒這個本事去評判的。

    她能把字兒認全,已經是白爺爺教導有方了。

    含釧在廳堂外,刷白了一面大牆,把士子們的詩詞、賦論全都謄上去!給每一位落座就餐的客人發上一朵扎得鮮紅的小花兒,食客們若是願意花時間品評,便可將手裡的小紅花兒貼在自己認為最好的那篇文章下面,以一旬為期限,誰的文章獲得的小紅花兒最多,「時鮮」就送誰一盒綠豆糕!

    這個法子,沒法兒指摘!

    這是大眾的評判!

    代表了北京城文人的最高水平呀!

    沒幾天,那面牆就密密麻麻地貼滿了文章,北京城的讀書人越傳越廣,沒事兒就寫上一篇遞交到小雙兒手裡,再有小雙兒掛在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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