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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記得。
怎麼不記得。
化成灰都記得。
含釧扯了個笑,搖搖頭,「食客這麼多,記不太清了。」
張三郎蔑了眼含釧,恨鐵不成鋼,「那位主兒多俊呀!滿宮...哦不,滿城子弟,這位爺相貌氣度都是頂尖的!你怎麼還能記不得呢?誒!就那個鼻樑高挺、膚色挺白,比我還高一個頭的主兒誒!」
見含釧還是搖頭。
張三郎說得更具體了,「就那個面如冠玉,氣度閒雅的那位公子!」
含釧抿抿嘴。
張三郎一拍大腿,「就一雙丹鳳眼,不說話時像個冰塊那個誒!」」
...
含釧有點想走了。
她怕她坐下去,張三郎為了喚起她的記憶,連徐慨肩膀上有兩顆紅痣都要說出來。
含釧囫圇點點頭,「記得了記得了!怎麼了!?」
見含釧終於想起來了,張三郎惆悵地一邊駝背一邊嘆了嘆,「那位主不想應酬便不應酬,可甲學裡人人都不敢小覷他。如今封了官邸,離了束縛,日子只會越來越快活。哪似我,活得束手束腳的,我不想應酬,我爹還要逼著我應酬...」
封官邸了?
含釧抿了抿唇,隔了一會兒笑了笑。
徐慨要搬到後海去了呢。
第八十六章 香辣干煸泥鰍
含釧努力回憶了一下,排行前四的幾個皇子好像是過了一個新春便各自封了王,之後就分了府,皇子們成年了便正式搬出宮了。
徐慨的秦王府在後海,離皇城是最遠的,但宅邸大、地勢平,宅邸里有山有庭院有七十多間房,前院還挨著一片特別大的湖,每到盛夏時節,王府里的小丫頭最愛摘鮮鮮嫩嫩的蓮蓬子,含釧或是將蓮蓬子取了心,碾成泥做糕點,或是就著薄蒜片清炒了吃,或是混著荷葉煮粥喝...
再不堪的回憶中,也總有那麼幾分美好。
含釧又想起臨死前張氏說的那些話。
或許是每個人看人看事的角度不同,想法不同,在張氏口中的那個徐慨對她情根深種,處處維護、處處看重、處處庇佑...
可誰能教教她,誰能告訴她,愛一個人到底是怎麼樣的?
如果徐慨真的愛她,為什麼她不知道?
含釧抿了抿嘴,吩咐拉提將喝得暈暈乎乎、一直說胡話的張三郎安安穩穩送到英國公府,熱了一壺燙水,搬出碩大的木盆子,燙水裡摻上陳艾、薑片、枸杞,舒舒服服地泡了腳,出了一背汗,心情也好了許多,剛沾上枕頭便睡著了。
一整晚,夢都沒做。
第二天晚上,含釧特意關注張三郎是否又帶著朋友來吃飯了,關注了半天沒看到,含釧便放了心——再愛吃,如張三郎這樣應酬著帶著不太熟悉的朋友、親眷來吃飯,到底也不快樂!
沒看到張三郎,卻看到了幾日前和他一塊兒吃飯的其中一位公子哥兒。
含釧和善地沖那小郎君笑了笑,「您今兒個一個人吃晚飯呢?」
裴七見美人兒笑得淺淡,也跟著笑了起來,「是一個人,天剛黑,就讓小廝前來排隊。」
裴七落了座兒,含釧奉了一盞茶上去,只覺得這人的指尖兒從她手指尖上一掃而過,含釧便迅速縮了手,臉上的笑收了收,「小店有一二三種餐食檔,菜式由兒來搭配,您若有偏好也可提前告知,兒對應著做出調整。」
指尖上還殘存著美人的玉蘭香。
裴七心情大好,「上最貴的。」一雙眼睛含情脈脈,意有所指,「偏好嘛,掌柜的覺得好的,某一定覺得好。」
含釧看了眼這人,應了聲是,便回了灶屋。
一回灶屋,含釧便拿胰子狠狠地搓手,把指尖那點溫度全都洗乾淨。再看了一圈,灶屋的食材,悶了悶,水缸里養著一團泥鰍,拉提幫著破了肚子取出內臟,含釧狠狠地收拾了一大籮筐的干辣椒和青花椒,先將泥鰍過乾粉煎炸至半熟,另起鍋燒油,下蒜粒、乾花椒、干辣椒段、薑片,就這麼些作料,便占據了一大鍋!
整個灶屋都瀰漫著嗆人的辣味。
拉提捂著鼻子,看著面色淡定的自家掌柜,默默向後退了一小半步。
這必定是公報私仇的。
這辣子...可是他親自去挑的最辣的朝天椒,曬出來的干辣椒...
一盤干煸辣椒,哦不,干煸泥鰍做好。
含釧敲敲鈴鐺,淡然地讓小雙兒送了過去。
轉身又做其他的菜,毛血旺、泡椒雙脆、姜鴨面、蘸水包漿豆腐...
辣,與辣是不一樣的。
干煸泥鰍的辣,是辣椒經過風乾後將苦味散盡,只留下了辣味與香味,泥鰍只是辣的載體,通過軟爛無本味的肉,辣味才能在口腔中無限放大;
泡椒雙脆的辣,是辣椒經歷鹽水與時間的醃製,一部分變成了酸,一部分變成了辣,初入口時只覺回甘鮮香,可慢慢地嘴唇開始發燙髮腫,辣味在喉嚨里持續舞蹈;
蘸水包漿豆腐的辣,藏在蘸水的干碟里,辣椒在火灶邊燒制,帶有獨特的燻烤辣味,入口時間很短,從口中順著喉嚨滑到腸胃,胸口和腹腔便會出現火辣的滋味。
辣味的本質,就是痛。
越辣越痛,痛到最後便會產生如釋重負的快感。
嗜辣之人,通常性格較為冒進,輸得起贏得起,也耿直爽快。
含釧隔著灶屋看那位白面郎君,怎麼看都不覺得這位小郎君是愛吃辣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