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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徐慨輕輕挑了挑眉。

    「...您很少和同窗外出聚餐吧?」張三郎笑著給徐慨斟了一杯茶湯。

    徐慨低頭看,茶湯綠油油的。

    撲鼻一股奇怪的清香。

    張三郎活像半個店主人,熱情招待,「這是斑斕葉煮的茶,最南邊產出的香葉。味道清淡,吃飯前用來清口的,您先涮涮口,之後餐食入口才是食材的本味。」

    徐慨依言,品了一口,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真是...奇怪的味道。

    香氣似乎浮在表面,只存在於鼻腔中,入口便消失殆盡。

    說是白水也可,說有那麼一絲絲甜味也可。

    不太好喝。

    饒是如此,在張三郎灼灼的目光下,徐慨還是喝完了一盞。

    張三郎笑得越發真摯。

    到底是誰說四皇子不好相處來著?

    不是挺好相處的嗎?

    張三郎一高興,開始眉飛色舞地介紹起「時鮮」,「...上回某帶去的那盒金乳酥就是出自這家掌柜的之手,您別看她年歲不大,手上功夫很老辣,推出的菜式都是在北京城裡見不著的。」張三郎環顧一周,見還沒坐滿桌,「如今這兒剛剛開業,還沒真正做起來,但菜品是真不賴,有幾分御膳房、官府菜的味道,可匠氣沒那麼重,比宮裡的菜多了幾分靈性。」

    又想起面前這個是吃宮裡的菜長大的,趕忙找補,「不是說宮裡的菜不好,而是太求一個穩字兒。太穩了,就失了真...」

    還是沒找補回來。

    徐慨卻笑了。

    可不是有幾分御膳房的味道...

    那主廚不就是御膳房出來的嗎?

    張三郎見徐慨難得地笑了笑,伸手抹了把額頭,長舒了一口氣。

    含釧在櫃檯後抬頭,瞥見張三郎喜氣洋洋地沖徐慨比劃著名什麼,徐慨半張臉被擋在了花鳥籠後,只能看到淺淺勾起的嘴角。

    含釧低頭,抿了抿嘴唇。

    夢裡徐慨和張三郎有交集嗎?

    含釧不太清楚。

    只是照徐慨的個性,從不重口腹之慾,亦不刻意苛求某人某事,處事做人向來淺淺淡淡,含釧伺候了他這麼久,從不知他喜好什麼口味、亦不知他有何偏好,到徐慨身死,她都說不出徐慨最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甚至無論她做出什麼菜,徐慨都是點頭說好,從不下三次筷子。

    也未曾在她面前表現出情緒上絲毫的起伏,更別提勾起唇角歡快地笑了。

    還是蠻失敗的。

    含釧垂了垂頭。

    約莫是身份的鴻溝吧。

    一個是天潢貴胄,一個是侍妾通房,他歡快也好,難過也好,他的情緒與想法,她都不配知道。

    第七十章 鐵盤羊腿

    無論難過,還是快樂。

    飯,還是要吃的!

    在張三郎炙熱的期待中,涮羊肉鍋子端上了桌,含釧走過去幫忙蘸料,誰知還沒走到,張三郎就熱情洋溢地做好了所有準備,還貼心地問徐慨,「您要蔥花兒嗎?還是辣子油?店裡都有的。」

    ...

    簡直跟回了家一樣自在。

    張三郎這樣的幫傭,哪裡有賣?

    她買十個!

    含釧站在徐慨身側一丈遠,挑了個絕佳的位置,既完美避開了面對面直視徐慨那張臉,更不用和徐慨有任何眼神接觸,含釧覺得很自在,說起話來也恢復了往日的從容,「還有一盤烤羊排,食肆新來了一位西域的幫廚,香料調得很好,客官可以嘗嘗看,若是吃得慣這個味道,往後咱們食肆也會陸續推出極具異域風情的菜餚。」

    徐慨微不可見地點頭頷首。

    聖人一心想擴張版圖,東南邊收拾得差不多了,如今等待兵強馬壯之機,企圖一舉拿下北邊三十六台吉。如此盛況,唐之後便不復一見,若此舉大獲全勝,大魏朝干佑帝必定在史書中落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是往大了說。

    若往小了說,這位小娘子的想法是沒錯的,如若盡數拿下西域,大魏的貿易、經濟、經書、文化必定更為開闊,到那時北京城便將囊括進天南海北的人潮,西域菜、東部菜、客家菜...必定將大放異彩。

    徐慨滿腦子的社稷經濟,張三郎眼睛裡卻只看到了滋滋作響的羊腿。

    一隻碩大的烤羊腿被盛在特製的鐵盤裡端上了桌,肉朝下、骨頭朝上,鐵盤專門在炭火上燒得很燙,肉邊上綴著的白油被烤得焦香作響。

    拉提把羊腿「咚」一聲放在桌子上,於暗淡的油燈照明之下,從懷中抽出一片雪亮的薄刃,橫著刀刃片羊腿肉,片得飛薄,然後取出一隻雪白的瓷盤,把片得薄薄的羊肉片平鋪在瓷盤上,撒上椒鹽、辣椒粉、各種香料混合在一起的粉末。

    鐵盤裡淌滿了羊肉與散落而下的香料,油被鐵盤燙得冒出此起彼伏的小泡沫,散發出一股羊肉香混合各種香料的濃郁的味道。西域菜的香味是帶有侵占意味的,迅速蔓延,迅速占領你的鼻腔和大腦。

    隔壁桌漕運碼頭的管事伸過頭來看,

    拉提切了兩盤,做了個請用的手勢。

    徐慨多看了眼那隻薄刃。

    張三郎嘿嘿笑起來,「看起來不像西域人啊,扭個脖子,唱首小曲兒來聽聽?」

    拉提臉上一紅,垂著頭向含釧身側縮了縮。

    含釧看了張三郎一眼,把拉提擋在身後,「西域來的就要人家扭脖子?江南來的就讓人家泛舟採蓮?若是草原來的是不是還得給您表演一個騎馬鑽火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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