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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含釧也笑意盈盈,「您不僅趕上了新品,還趕上了特別的食令呢。」

    北京城裡第二大當鋪珍寶齋的二掌柜拱手笑道,「何謂特別的食令?」

    含釧將兩個大鐵鍋揭開,裡面燒著熱騰騰的沸水,又將杌凳抽了出來,一摞一摞的年糕條和餃子擺得整整齊齊的,瞧上瞧上去就很喜慶。

    二掌柜的「喲呵」一聲明白了,「冬至了!」

    含釧笑著,「是嘞!冬至才有的品類。北方人願意點餃子吃,兒便煮餃子。若是有南邊的食客,願意點年糕條吃,兒便煮年糕湯喝,都隨您!」

    北京城南北皆通,大習俗是吃羊肉餃子,可另一部分背井離鄉、來京或是做官,或是打拼、或是讀書的南方人,每逢年節便難免略顯落寞。

    這是含釧在宮裡發覺的。

    宮裡頭東南西北四處都有人,比如同屋的香穗小姑娘,是淮揚人,不愛那口餃子,就天天念著家裡的年糕湯和湯圓。

    遇了巧了,二掌柜的祖籍便是安徽人士,一聽含釧所言,鼻腔有些發酸,多少年沒回家了,念的便是那口鄉味,在兜里扯了銀袋子問含釧,「給某來碗年糕湯吧,幾錢?」

    含釧笑了笑,「您付五文錢便可。今兒個是大節氣,您是熟客了,收您成本錢,算是兒答謝您這些日頭的關懷。」

    第四十六章 白蚌年糕湯

    五枚銅子放在瓷碗裡。

    含釧利落地扯六條黑米年糕放進沸騰的鐵鍋中,拿了只粗瓷碗,挨個兒放鹽、胡椒、糖,再舀了一勺不知是什麼的灰白色粉末,緊跟著在碗中放入木耳絲、蛋皮絲、撕得細細的雞肉絲,再從紅泥小爐中衝出一大碗黃燦燦的湯汁將調料與食材盡數沖開,細長的年糕條已吸飽了水分變得軟糯彈牙。

    含釧將年糕條撈進碗中,抬頭問食客,「要撒蔥花和胡荽嗎?」

    空氣中已經瀰漫著濃烈的熱雞湯香味。

    食客咽了咽唾沫,「放放,一點不忌口!」

    含釧撒了兩把綠油油的蔥花和胡荽,又丟了一支小木勺在湯里。

    一碗帶湯帶水熱乎乎、五顏六色的黑米年糕湯遞到了食客的手中。

    冬至節慶,寬街擺攤兒的人少了一半,含釧拉了兩個小木桌,用抹布擦了桌子請食客坐下,「冬至好時節,辛辛苦苦一整年,好歹落腳好好吃個飯吧!」

    食客先就著碗沿抿了口熱湯。

    熱湯下肚,一下子便暖和起來了!

    蕭瑟的寒風吹在臉上的涼意,被熱雞湯沖刷殆盡!

    真熨帖呀!

    食客又喝了一大口,舌頭與口腔終於品嘗到了雞湯的鮮、咸、醇香,還有一股屬於另一個品類的鮮味...食客帶著不解又喝了一口,是魚鮮的味道...他拿勺子舀了舀,湯底乾乾淨淨的,絕沒有河鮮、海鮮的身影。食客拿起勺子將年糕條送入口中,軟乎乎的,黑米的香氣頑固地黏在了唇齒之間,年糕也吸飽了湯汁的味道,那股濃郁的海味重新席捲整個味蕾。

    食客眼眶有些熱。

    家鄉的年糕湯,就是這個味道。

    娘親與奶奶,都喜歡用蝦頭來熬湯,把湯熬得紅紅的,意味著冬天到了,日子更要紅紅火火起來。

    食客混雜著食材,不用勺子了,就著碗沿將呼呼啦啦地埋頭喝起來。

    木耳絲的脆,蛋皮絲的香,雞絲的綿軟和年糕條的糯,所有味道都乾乾淨淨,涇渭分明。

    這五文錢當真是成本錢了。

    食客放下空碗,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含釧餘光里瞥見了他的模樣,笑眯眯地揚聲招呼,「您吃得可還好?」

    這位在珍寶齋中說一不二的掌柜笑著向含釧拱了拱手,福了個禮,「您這碗年糕湯很好。」又想起什麼來,「只是某在湯里吃出了魚鮮的味道,可找了遍也沒找著魚蝦的身影,您方便說一說嗎?」

    含釧一邊拎起小紅泥暖爐倒湯,一邊舒朗笑道,並不藏私,「雞湯里煮了白蚌肉,調料中也有小銀魚乾磨成的細粉。您若吃得好,往後在家請家中的廚子也能照著做一做。雖不似家鄉那般地道,卻也能找回三四分的意思。」

    食客客客氣氣地再拱手作揖,「承您款待,祝您來年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含釧也笑起來,「同祝同祝!」

    有排隊的食客笑起來,「老闆是個大方的,秘方都不藏一藏!」

    含釧手上動作麻溜極了,一點兒沒耽誤,也不接話,略帶羞赧地抿著嘴笑起來。

    含釧沒擺過坐攤兒,這是頭一遭,兩張小桌子擠擠能坐十個人,一輪在吃,一輪端著餃子或年糕湯在旁邊等,算是別樣流水席。

    賣煎餅,是拿了就走。

    賣湯食就麻煩很多了,「時鮮」小攤兒前堆滿了人,喧囂冗雜,天亮透了,仍是熱鬧非凡。

    一輛黑漆素麵的馬車在車道上為讓行人,緩慢行駛。

    徐慨眯著眼睛坐在馬車裡,聽見車外人聲鼎沸,十分熱鬧,有些訝異。

    冬至不上朝,照理說寬街上的攤販不應當有這麼好的生意。

    徐慨將馬車帘子拉開,車行道與甬道離得不遠,這回清晰地看見那個獨樹一幟,十分熱鬧的攤位上立著「時鮮」兩個大字兒。

    時鮮?

    徐慨蹙了蹙眉,金乳酥?

    徐慨將車簾拉大了些,低低垂首一眼便看見了人潮最中間,立在攤位之後的那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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