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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這吃東西,就跟繞小娘子似的。

    沒吃過的東西,就是最好的;沒繞過的妹妹,才是最漂亮的。

    那食客側頭一看,吊兒郎當地回道,「時鮮!」

    又見上面沒寫價格,諷笑,「小姑娘,你原就打著坐地起價的主意呢?!賣東西,明碼標價,你這套在京城,在我張爺跟前可是行不通的!」

    食客見周遭的人越圍越多,正義感頓生,今兒個他就來替天行道來的,「走走走!也甭管你餅子好吃不好吃了!咱先去京兆尹說個明白!」

    京城的人不都挺忙的嗎?

    咋也這麼愛看熱鬧!

    可見愛看熱鬧,不分地域不分年齡不分性別...是祖上傳下來的...

    托這位張爺的福,沒多會兒,這小攤兒就被裡里外外圍了個遍。

    含釧面色動也不動,笑得愈發甜,挺了挺脊背,伸手將拍了拍面前的面盆兒,等了一會兒,人群安靜了下來,「您也看到了,小攤兒名為『時鮮』,什麼叫時鮮?三月的蜜,四月的筍,五月的河魚,六月的鱸魚,七月的瓜,八月的菱角,這才叫時鮮!」

    三層壯漢子,一個小女子。

    含釧覺得自個兒不能弱了氣勢,搬了個杌凳,一腳踩了上去,揚了揚下頜,總算跟這些個臭男人差不多高了,「昨兒個,東郊菜場的荸薺新鮮,西郊屠場剛殺了頭一年的豬,兒便東郊買荸薺,西郊買墩兒肉,取的便是菜場肉場裡最新鮮的兩樣!今兒個,荸薺不新鮮,肉也隔了夜,做出來能有昨天的餡兒餅好吃!?」

    做吃食的含釧,是最美的含釧。

    說吃經的含釧,是話最多的含釧。

    含釧手一揚,提高了聲量,「孔子曰,不時,不食!兒讀書少,只曉庖廚之藝,不懂甚大道理,可這兩句話,還是要聽的!」含釧拍了拍攤位的牌子,笑道,「時鮮,這個招牌,兒可不能砸了!」

    國子監的書生噼里啪啦地鼓起掌來。

    一個賣吃食的小女子都隨口說出論語裡的詞句,這可是讓天下讀書人長臉的事啊!

    「那...這跟你漲了兩文錢,有什麼關係!」食客被繞得雲裡霧裡,所以孔聖人就是你漲價的理由?

    含釧笑了笑,跳下杌凳,笑得讓人很舒坦,「昨兒個的餡兒賣八文,是因為值八文錢。今兒個的餡兒不一樣,賣十文,是因為值十文錢。」

    含釧一邊拿出蓋著細紗的大白粗瓷盆,一邊認真說道,「做生意講究的一個『誠』字,兒雖不才,卻敢立誓,從不拿壞的劣的,名不副實的食材糊弄食客。客官,您若相信兒,便請補齊十文錢,兒不善言辭,您嘗嘗今兒個的餅,您細品品,若您覺得不值十文錢,兒便從此不做寬街的生意了。」

    含釧望著那紈絝食客的眼睛,說得很認真。

    食客想了想,從袖兜里取了兩文錢補在放錢的瓷碗裡。

    含釧朝他點了點頭,鍋熱倒油,左手飛快地將面几子擀薄,右手將粗瓷盆上的細紗掀開,一手捻住薄木片兒擀餡料,一手掐住麵皮最薄處掐花封邊,再拿手一摁,成了巴掌大的均勻的小薄餅。

    小薄餅在熱油里迅速膨脹,竄出了濃郁的香味。

    這香味有點怪。

    食客深深嗅了嗅,很鮮又很甜。

    含釧迅速翻面,待兩面金黃後出鍋鏟進麻紙袋裡,遞給食客,「您嘗嘗。」

    圍觀的人群越靠越近,靠得越近,香味越重。

    食客頗為享受被眾人關注的滋味兒,不免得意洋洋地張口咬下去。

    「哎喲喂!」

    食客捂著嘴,被燙著了!

    誰他娘的能預見到,這煎餅還能爆汁兒呀!

    裡頭的餡兒,真是絕了。

    咬開的瞬間,汁液就在口中爆發開,他能清晰地嘗到蝦泥、芋泥、玉米粒兒,還有其他五六鍾叫不出名的食材的味道,玉米粒兒糯甜,芋泥綿軟,蝦的顆粒感很強,卻嫩得抿一抿就化掉了。

    這些...這些都不足以有這麼多的汁水呀!

    爆開的汁水,究竟從何而來?

    食客捂住嘴,瞪大眼睛的樣子,如同看見了九天的仙人。

    站在樹幹上圍觀的著急了,扯著嗓子喚,「張三郎,這到底是好吃還是不好吃呀!還送不送京兆尹呀!你說句話啊!」

    送...送你娘的京兆尹!

    張三郎捂著嘴,朝含釧比了個「一」。

    含釧不解地眯了眯眼。

    「今兒個的一百個餅子,爺包了!」紈絝大喇喇地把餅子紈絝大喇喇地把餅子往袖裡一藏,再甩了個銀錠子,「十文錢一個,一百個一貫錢,算是一兩銀子!趕緊做吧!」

    「磧!」

    「咋能這樣!」

    圍觀人群爆發出了一頓不滿意。

    含釧仍舊笑眯眯,「客官愛吃,覺著十文錢划算,便是對兒最大的褒獎了。」

    頓了頓,將那兩銀子雙手奉還,「好東西得大家品,才有意思。『時鮮』小攤兒每天限量一百個,每個人限購兩個——今兒個,兒便多加一則規矩吧。」

    圍觀人群便鬨笑起來。

    「小娘子有心胸!」

    「不錯不錯!」

    「規矩都得興好,咱北京爺們兒最重的就是規矩!」

    定己門大大打開,有三四架黑漆素麵的馬車從裡面出來。

    外頭太鬧了。

    徐慨輕掀開車簾,看了看不遠處烏壓壓的那團人頭,略顯煩躁地將帘子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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