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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出宮後,還能常見到白爺爺,可阿蟬卻...無法再見...至少要等十年了。
一面宮牆,那頭是完全未知的人生,這頭是熟悉而又親切的摯友姐妹。
阿蟬...陪伴了她好多好多年啊...
在內膳房,在秦王府,在姑蘇城...
含釧一眨眼,眼淚便被薄薄的棉絮吸乾淨了。
阿蟬半晌沒說話,再開口時,聲音悶悶的,「...行!到時候,你幫我找個家裡有錢的,人俊不俊不打緊,得闊氣!能一下子拿出兩百三百兩銀票甩在我爹臉上,從此我跟我爹、我後娘就再無瓜葛了!」
含釧哭著哭著笑起來,「行!我一出去就在各大當鋪、銀號前蹲著,專門瞅著那種頭戴瓜皮帽、身著綾羅衫的少爺...我見著了,我就把他攔下來,問他,你想不想娶個廚子呀?這廚子呀,長得貌美...身量高挑...還有一手烤鴨子的絕活...」
兩個姑娘扯東扯西,扯北扯南,隔著窄窄的橫欄,一邊哭一邊聊,聊著聊著又哭起來,哭著哭著便睡著了。
太陽高懸,這是含釧在內膳房的最後一日。
含釧一雙眼睛腫得跟個核桃仁兒似的,忙忙碌碌地在膳房跑去跑來,含釧要出宮,膳房的羨多過於妒,酸溜溜的話說了聽過便是,明兒個就出去了,誰還把這些無足輕重的話頭放心上呀。
午歇回耳房,含釧翻了翻床板,總覺得哪兒不對。
看屋子裡的陳設,總感覺像是被人動過。
含釧蹙眉問阿蟬,「...咱們桌上的小水壺,口兒是對著窗口放的嗎?」
阿蟬想了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看看屋子,再打開小木柜子瞅了瞅,沒少啥東西,便聳了含釧兩下,「疑神疑鬼的!快收拾吧!今兒個早晨四喜盡幫你跑上跑下,蓋章子走流程,別到時候文書拿著了,你包袱裹兒還沒收拾好!」
含釧想了想,將木匣子從坑裡挖出來打開看了看,還好還好,裡頭的東西都還在。
含釧索性將金簪子揣進內兜里,免得生事兒。
晚膳過了,白爺爺吆喝著內膳房的人置辦了一頓涮羊肉,給含釧餞行。
鍋子是白爺爺親自給調的,放了蔥白、枸杞、紅棗和鹽。羊肉片兒是常師傅給刮的,切得薄薄的,粉嫩白皙,紅白分明。
配上粉絲、蘿蔔、茼蒿、藕片十來樣配菜。蘸料滿滿當當放了三四碗,香醇的芝麻醬、綠油油的韭菜花兒、澆了熱油的芝麻油辣子,還有蔥花兒、水芹菜、蒜泥...
吃辣的不吃辣的,吃重口的吃清淡的,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了。
大傢伙兒圍坐在一塊兒,配上熱騰騰的蒸汽,個個吃得面色發紅,端起茶水當酒來敬含釧。
含釧忍著沒哭,吃過飯就自個兒留在內膳房收拾東西,把自個兒用過的趁手的刀、厚厚的砧板、刨菜的鐵起子、洗刷蔬果的馬鬃刷子一一清洗一遍,端了個小杌凳坐在灶前看火,腦子空空地看了一兩個時辰,待天徹底暗了下來,含釧這才抹了把臉往出走。
這個時辰,掖庭里,人不多。
含釧剛拐過拐角,便被人猛的往裡一拖,腰間抵了個冰涼涼的東西。
「別出聲!」
第二十五章 涮羊肉的味兒
抵在腰間的東西,隔著外衫,含釧都感到了一股冰涼鋒利的寒意,嗅到了一股輕輕的羊肉膻味。
約莫,是一把匕首?
「別亂叫!別亂動!刀劍無眼,明兒個就要出宮了,留著一條命出宮享福不好嗎!?」
又是另一把聲音。
一個聲音尖細,一個聲音沙啞,都是太監,太監的聲音很相似,倒是聽不出來誰是誰。
這個打劫的時候倒是挑得好,明兒個就出宮的宮女兒,今兒個鐵定身上藏了錢,且是入宮這麼十幾年攢下來的老本兒。若是要去內務府告,就要等明兒個,宮女兒又沒見著來人的樣子,內務府便只能慢慢查,這一來誤了宮女兒出宮的時辰,想再出宮便難了!
大概很多宮女,都選擇忍氣吞聲,破財免災吧?
含釧克制住回頭看的衝動,雙手舉起,識時務者為俊傑,「兩位大哥,婢子決計不亂叫亂動,你說什麼,婢子定竭力完成。」
說實在話。
雖然大半夜的被匕首抵著,含釧其實是不太怕的。
太監半夜半路伏擊一個要出宮的宮女兒,能幹個啥?除了求財還能幹啥?若真是有什麼仇什麼怨,哪兒還能讓你別動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不就讓你交待這兒了嗎?
含釧心態放得很平。
後頭倒是笑得很暢快,壓低了聲音,「小娘子倒是很惜命,也聰明!下房裡啥也沒放,全擱身上了吧?」匕首又朝前抵了抵,「入宮十來年,好東西藏了不少把?交出來!」
怪不得今兒個午歇回耳房,覺著不對勁兒!
含釧抿了抿嘴,從袖兜里抖落出幾塊小碎銀子,伸手到背後遞了出去。
後頭那太監一把打掉碎銀子,聲音裡帶著明顯克制的怒氣,「打發要飯的?!娘娘們賞下的物件兒呢!長樂宮娘娘剛賞的金簪子,往前賞的銀釵子!東西!交出來!」
含釧手背被打得撞到匕首刀鋒上,虎口撕裂的疼痛讓含釧倒抽一口氣。
含釧帶血的手伸進懷裡將那支金簪子拿了出來,有些心疼,手伸到背後遞給他們,「...銀釵也不值幾個錢...我最值錢的就是這個金釵子了...你們求財,我求保命,待我遞給你們,你們鬆開我的肩膀,拿開匕首,我朝東走十步,你們朝西走十步,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兩位爺,你們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