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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讓他們沖啊!
含釧悶著頭,腦子裡「嗡嗡」直響。
滿腦子就三個字。
去了就完了!
順嬪還得把她賞給徐慨,還得做主讓她當通房,徐慨還得娶張氏,張氏還得嫉恨她連帶著恨毒了徐慨,到時候徐慨活不了,她也活不了!跟夢裡一模一樣!一點兒沒變!
她又不是腦子有病!
死了一次,苦了一輩子,不撞南牆心不死?明知山有虎,還偏向虎山行?
她是能改變順嬪的想法,還是能改變徐慨的主意,還是能讓聖人不給張氏和徐慨賜婚?
這些,她都做不到!
她只能像塊砧板上的肉,別人想將她清蒸,她就不能被紅燒,別人想給她改花刀,她就不能囫圇留個全屍...
「不去!」含釧咬牙切齒地斬釘截鐵,「您讓我去浣衣局洗衣服吧!您讓我去外院殺雞宰羊吧!再不濟,您讓我去內造局砍柴補漆!」
這丫頭,油鹽不進!
左右就一個「不去」!
白爺爺還想上手,卻又私心懷疑,是不是平日裡自己把這丫頭打傻了。
「你以為這消息,張姑姑憑什麼給爺爺我透出來?」白爺爺苦口婆心,「如今,你不去也得去,去也得去!九皇子才五歲,還燒在床上,有這個精力派人來膳房獎懲,秀威風?這賞啊,定是千秋宮裡年歲最大的四皇子賞下來的!」
「四皇子前腳賞了你,後腳順嬪娘娘來要人,你自己想想,要的是誰!?」
白爺爺從祖上就混跡宮闈,這裡頭的彎彎繞深著呢!
聖人身邊最得勢的大太監崔玉生,是就他最聰明?是書念得最好?還是字兒寫得最好?
是他最聽得懂聖人的話啊!
白爺爺到底沒忍住,輕輕拍了拍含釧的肩膀,「釧兒,主子的話沒說明,可咱不能裝聽不懂啊。」
「你且記得,咱們如今在哪兒?」
含釧眼淚「簌」地下來了,連她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倒把白爺爺嚇壞了,趕忙扶著灶台,一邊拖著不方便的腿腳把含釧罩住,不叫別人看見,一邊拽了汗巾子手足無措地給含釧擦眼淚。
「唉..唉...你這丫頭...打小就不愛哭的...」白爺爺小心翼翼,「你小時候,我讓你扛三十斤重的木墩子練臂力,也沒見你哭...如今...」
進個內宮,怎麼像...怎麼像逼良為娼似的!
白爺爺拍拍腦門星,把這不合時宜的想法趕緊拍走!
「那你說,你自個兒說,現今怎麼辦?」
含釧淚眼朦朧,搖搖頭,「我不知道...」從拿到那塊玉墜,含釧腦袋瓜就像一團漿糊,越攪和越粘稠,眼神落在了挺脫好看的蜜供花糕上,突然一驚醒,「師傅!」
白爺爺下意識,大聲回答,「唉!」
這一下,倒引起膳房的注意——都停了手上的功夫朝這處看。
常師傅笑起來,大聲道:「老白頭!別總教訓你徒弟!瞧小姑娘哭得!」
白爺爺以廉頗老矣,尚能幹三碗的氣勢把汗巾子朝常師傅一扔,橫了一眼膳房,「活兒幹完了!?」又拖著殘腿,把含釧拉到僻靜處,神色認真,「你說。」
含釧神情有些激動,「花糕!花糕!」
花糕?什麼花糕?
白爺爺雲裡霧裡。
自己的手,可能是重了點兒...
否則好好一個丫頭,怎麼傻了呢...
白爺爺陷入反省。
含釧「哎喲」一聲,一雙眼睛因激動而亮亮的,「我聽宮裡的姑姑們說過,老太后滿整壽時,都會開大恩典,放一批宮人出宮!十年前,我剛入宮不久,就有這麼一遭!今年是老太后六十壽誕,按慣例,也是要放人出宮的!」
這倒不假...
白爺爺凝了凝神。
可出宮,比進內宮還難啊!
宮裡頭的宮人,誰不想出宮?
如今世道好,女子的地位比前朝高了不老少,出了宮,或投奔父母,好好嫁個人;或打著侍奉過宮中貴人的名頭,被世家官宦聘去教家中的女兒,獨自一人也能置田買地;或索性開個女學館,收點束脩,教鄰里街坊的姑娘讀文識字...
只要出宮後不懶不饞不貪不傻,日子只會越過越好。
這道理,誰不懂?
白爺爺想了想,開口,「釧兒啊...往日放出去的,都是內宮的女使。咱們掖庭,雖然人多事多,卻是個孔雀不落足的地方...」
白爺爺這說得很委婉,卻也很透徹。
含釧聽懂了。
可含釧卻不願放棄。
出宮,兩個字,她想都不敢想!
從夢裡,直到剛剛那一刻,她從來沒想過!
四五歲就入宮為奴,長在宮闈,學在宮闈,不出意外,也會死在宮闈。
這是掖庭宮人的宿命!
可當「出宮」兩個字浮現時,含釧只覺得滿腦子都是這兩字兒,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似乎要占據她所有的思緒。
出宮!
她想出宮!
她要去宮外看看!
這四四方方的,被紅牆綠瓦分割得規矩整齊的天,她已經看夠了!
她從沒見過自由生長的樹、淙淙流淌的河、因四季交替而自然枯萎的花!
含釧緊緊握住拳頭,輕聲卻堅定地開口問,「白爺爺,長樂宮的淑妃娘娘,是否夠格決定我的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