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明說（1更

    可不管討債還是怎麼的。

    都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能真的不管不問嗎？

    當然，之前她在顧海瓊這裡好好的，吃喝不愁，病也治好的情況下。

    楊霞自然可以放寬心的在老家待著不理會。

    甚至有時侯想到生氣的事兒。

    說不定還張嘴罵上個幾句。

    現在人一下子就沒了……

    她坐在椅子上，整個人似是被抽去了生機一般。

    焉焉的沒個精神。

    顧爸爸倒是想勸，可是他這一路上該說的想的出來的都說了出來啊。

    再讓他開口……

    他哪裡知道能說些個啥？！

    如是，兩個人坐在椅子上就發起了呆般的存在。

    顧海瓊倒是並沒有在意。

    換成她，要是她的孩子出事兒，估計她整個人都瘋掉了。

    所以，嗯，理解嘛。

    趁著許愛找她有事兒，她尋了個理由便走了出去。

    反正她把顧二朵的事情都和楊霞說了一遍。

    至於信不信的……

    等她兒子回來繼續說唄。

    再不然，明天讓顧耀宗帶她去一趟派出所就知道了呀。

    她或者會覺得自己是在蒙她。

    但是派出所，總不會和自己也是串通在一塊的吧？

    外頭。

    許愛看著顧海瓊，「小顧，晚上是在家裡頭吃還是出去啊？」

    這不是顧爸爸過來了嘛。

    上次顧爸爸過來的時侯，許愛可是帶著人出去下館子給接風的。

    顧海瓊笑了笑，「就在家裡頭吃吧。」

    現在，她把人帶出去吃飯。

    說不定楊霞會覺得她這是在炫耀呢。

    許愛聽了這話便點點頭，「那我一會去買菜。」

    「去吧，別買那些太油膩的菜，她們奔波了一天多，腸胃不好吸收。」

    叮囑了許愛兩句。

    顧海瓊又去廚房轉了一圈才回到顧爸爸兩個人跟前。

    一進去，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顧爸爸正低垂著個頭，小雞啄米般的打磕睡呢。

    另一側的楊霞卻是眼神有些空洞的坐在那。

    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麼。

    顧海瓊心裡頭嘆了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放輕，

    「爹，楊姨，我還是帶你們去休息一會兒吧？」

    「事情你們也了解了，咱們要是等著耀宗回來還得有一會兒呢，而且今天這個時間也不好去派出所……」

    楊霞本還想說要坐在這裡等顧耀宗。

    卻被顧海瓊給直接打斷她的話，「楊姨，你看我爹，都困的睜不開眼了。」

    「唔，說啥呢，你們兩個說啥子呢，是耀宗回來了嗎？」

    顧爸爸被顧海瓊和楊霞兩個人的談話給驚醒。

    這會兒終於抬起了頭。

    眼角還有一絲的口水，他拿手背用力抹了兩把……

    楊霞狠瞪了他兩眼，隨後也只能不情願的點頭，

    「那行，我們就去歇會。」

    「不過大瓊啊，耀宗回來你趕緊過來叫我們啊，現在二朵一下子不見，我這顆心除了掛著她擔心她，也一心想著看到你們兩個才安心，你這好好的，可是耀宗還沒見到呢，我這心啊，也就還有一半的提著呢。」

    人家這話說的可謂是漂亮極了。

    顧海瓊心裡頭暗贊了一聲，嘴上卻是客客氣氣的把兩人帶到了對門的院子。

    顧二朵住的是一個房間。

    顧耀宗以前的時侯也在這邊住過一段時間。

    這次，顧爸爸和楊霞兩個人過來，顧海瓊給他們住的就是顧耀宗以前住過的那個房間。

    站在門口，楊霞緊緊的盯著顧二朵居住的那個房間，

    「大瓊啊，以前二朵就住這處嗎？」

    「是啊，就住這裡呢。」

    顧海瓊笑了笑，「楊阿姨你可以進去看看，這裡頭東西什麼的都沒人動。」

    頓了下，她加上一句，「她走的時侯自己收拾了個包袱，我都不知道。」

    「這孩子，你說怎麼那麼任性，不懂事兒呀。」

    楊霞這話是真心的埋怨！

    她抬腳走了進去，也就是想看看，真沒別的意思。

    隔壁房間。

    顧海瓊帶著顧爸爸進屋，床上的被褥床單都是新換的。

    「爹，你在這裡先睡一會兒，水什麼的我剛才讓許愛提了一壺過來，不夠的話晚上咱們再燒。」

    顧海瓊看了眼顧爸爸，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和他有什麼想要說的。

    這是她親爹。

    按著道理來言呢，應該是她在這世上僅有的幾個親人之一。

    可是，她和這個最該是她親人的親人，卻是打小到大，到現在都是沒什麼話可說的那種！

    也就是這一世自己有了前世的經歷，心胸眼界以及想法都有所改變。

    對顧爸爸這個親爹的心思呢，也略略有了些不一樣的想法。

    不然，想想上一世……

    直到她出車禍到死，她已經有十幾年沒回老家了吧？

    上一世，顧爸爸是個長壽的人。

    自己出事的時侯他還活著呢，這一世……

    顧海瓊看著他笑了笑，希望，他還是長壽吧。

    「行，其實爹不睡也行的。」

    顧爸爸看了眼自家大女兒，莫名的就覺得緊張！

    這種感覺，也不知是從什麼時侯開始的。

    有時侯顧爸爸自己想想都覺得一頭霧水，自己是當老子的啊。

    竟然會怕這個女兒？

    可事實上，他還真的是悚這個大女兒！

    「怎麼會不困，一路上坐車也累，你們是買的坐票吧？」

    顧爸爸遲疑了下搖搖頭，「不是，那啥，坐票沒有了，下一趟車你楊姨又等不及，我們，我們就買的站票……」一邊說一邊看了眼顧海瓊，他現在自己都不知道，只要是面對著顧海瓊或是事關顧海瓊這個大閨女的事情，顧爸爸心裡頭總會有意無意的想著自己這樣做或是這樣說，有沒有惹自家大閨女生氣？！

    只是這一眼瞟了過去。

    他看了看的，結果就是，什麼都沒看出來啊。

    顧爸爸有些嘆氣，孩子大了，自己這當爹的都摸不到孩子心思了。

    他卻是不想想，以前孩子小的時侯，他也沒摸過家裡頭幾個孩子的心思和想法啊。

    當然，那個時侯是沒空，是沒那個閒功夫。

    一心想著多賺點錢或是多掙點工分，好讓家裡頭的口糧多那麼一口啥的。

    哪有什麼心思去理會別的？

    至於孩子？

    沒餓死凍死，活蹦亂跳的就是好！

    「怎麼買的站票啊，不是和你們說過了，都那麼大年紀了，出門別買站票也別買坐票，買臥鋪……」

    被顧海瓊這麼一說。

    顧爸爸心裡頭立馬更加緊張了起來，想也不想的解釋，

    「不是，不累的，我們在車上和別的人輪換著坐的，真不累，你看爹現在，這不是精神著好著呢嘛。」

    顧海瓊看了他一眼，人來都來了，她也不想再說些有的沒的。

    只是看了眼顧爸爸，

    「反正身體是你們自己的，不好好照顧，等到再過幾年，老了遭罪啥的也是你們自己的事兒。」

    「爹知道爹知道的。」

    顧爸爸覺得很開心，自家閨女這算是關心他嗎？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那邊看看，幾個孩子怕是要回家了……」

    她這麼一說顧爸爸自然不能攔著。

    點頭，「那你趕緊回去看看……」

    只是等到顧海瓊走到門口時，他突然又語帶遲疑的開了口，

    「大瓊……」

    「爹，還有什麼事情嗎？」

    「就是就是二朵的事情……」

    顧爸爸有些不敢看顧海瓊似的，眼神視線落到了一側，

    「你楊姨也是擔心二朵，要是她有什麼說的不中聽的話，你可千萬別往心裡頭去啊。」

    「咱們都是一家人……」

    顧海瓊回頭看著顧爸爸，雙眼又圓又亮，聽到這裡她突然呵的一聲輕笑，

    「爹，不管她說什麼我也聽著，你這話和我說，是想讓我罵不還口麼？」

    至於打……

    她想，楊霞應該還沒那麼傻！

    「什麼話，你楊姨怎麼可能會罵你？」

    顧爸爸看著顧海瓊嘆了口氣，「大瓊，爹知道你和你楊姨做不到真正的母女那樣，可是，你楊姨她是個好人，為咱們這個家也吃了不少的苦……」

    「爹，她吃苦是因為她嫁給了你，是因為這個家裡頭有她的孩子。」

    「可不是為了我！」

    顧海瓊可以和楊霞這個後馬做到相敬如賓。

    大家見面呢，和和樂樂的。

    至於各自心裡頭的想法？

    誰去計較啊。

    相反的，不是超出原則或是底線的事情。

    顧海瓊可以稍稍退那麼一步半步的。

    就比如，幫著顧耀宗找個工作，或是接待顧爸爸楊霞之類的事情。

    可是再多的……

    你說讓她真心接納楊霞，把她當成自己的家人？

    不不，她連顧耀宗這幾個同父異母的姐弟都沒真正放在自己家裡人的地位上。

    楊霞這個後媽？

    顧海瓊笑著搖搖頭，還是算了吧。

    她對著顧爸爸眨眨眼，笑呵呵的，「我知道你們過來是為了顧二朵的事情，對，她失蹤這件事情呢，我也感到很驚訝，楊姨是她的親媽，不管自家閨女是真的被人誘拐還是她主動跟著別人走的，當親媽的自然都是只有傷心難過甚至是絕望的份兒，可是，這和我，說句不好聽的話，真沒多大關係！」

    「大瓊，你這話說的……」

    「爹你覺得我這話說的有點過了嗎？」

    顧海瓊歪著腦袋看他一笑，突兀的輕輕笑了起來，「顧二朵這件事情上呢，顧耀宗就這麼一聲不吭把人帶到了我這裡來，楊姨真的就一點都不知道嗎？爹，你要是相信這話呢你就信，反正，我是不相信的。」

    以前不說，可不等於顧海瓊心裡頭沒一點的譜兒。

    顧耀宗這個人吧。

    兩人相處了這麼長時間，顧海瓊也算是有所了解：

    心腸好是真的。

    老實也是有。

    待家人實誠，沒什么半點的壞心眼兒這些也都是真的！

    可是！

    你說讓他突然一下子那麼有決斷那麼大膽的直接帶著個病人投奔自己這裡？

    最開始的時侯顧海瓊心裡頭還想，說不定他就是擔心顧二朵，病急亂投病的想著來自己這裡試試。

    只是吧，這越是和他接觸的時間長了。

    顧海瓊越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可能！

    他這個人啊，上頭所有的優點都是真的，可唯獨卻有一個缺點：

    那就膽小！

    而且，應該是打小就在那個小村子裡頭長大。

    頂多也就是到鎮上去逛逛，趕個集啥的。

    這性子呢，就養成了不愛說話，木納，且擔不起事情來的性子！

    你說說，這樣的人，他敢千里迢迢的帶著顧二朵一個重病的人過來這裡投奔自己？

    他就不擔心這路上能不能撐的住？

    不擔心自己會不會不管不理？

    想通了這些，顧海瓊可不覺得這事兒就一個顧耀宗就能辦到的。

    坐在床邊上的顧爸爸一臉詫異的看向顧海瓊，

    「大瓊，你這話的意思是，你是說，是你楊姨讓耀宗帶二朵過來這邊的？」

    「不是。」

    「不是？」

    顧爸爸一頭霧水，「可是你剛才明明說……」

    「顧耀宗是真的不知道，他是真的以為家裡頭的人誰也不知道他帶著顧二朵過來我這。」

    顧海瓊對著顧爸爸笑了笑，聲音平靜，「不過，楊姨和顧二朵事先知不知道，兩個人有沒有這個計劃，我可就說不準了呢。」

    「你的意思是，你楊姨她故意讓耀宗帶二朵投奔你，讓你出錢給二朵治病的？」

    顧爸爸不傻。

    聽了顧海瓊的話之後，他的腦子雖然轉的慢，但終究是轉了起來。

    這一轉……

    他的臉色就難看了起來，「不會吧，大瓊，你是不是想多了？」

    「想不想多的我也不想再多說，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顧海瓊看著顧爸爸，神色平靜，「爹，我之所以現在和你說這些話呢，想的無非就是一個，我不想做傻子。」

    「你說你這孩子，誰說你是傻的了啊，你這心思就是重……」

    顧海瓊不準備和顧爸爸談論這個傻不傻的問題。

    反正她自己知道自己不傻就好。

    垂眸笑了笑，她正色道，「我出錢救顧二朵，看的是爹你的份上，看的是顧耀宗，可不是楊姨。現在，顧二朵出事，一下子不見了，她是在火車站消失的，是顧耀宗送她回去的路上不見的，和我更沒有半根頭髮絲的關係。」

    「所以，你們過來呢，你是我爹，她是我後媽，好歹也算是半個長輩的。」

    「我自然是招待。」

    「只是嘛……」

    顧爸爸的眉頭十字已經擰的很深。

    他像是突然才認識眼前這個大女兒似的，看著她的眼神里充滿了陌生而茫然。

    顧海瓊卻是絲毫不當回事兒，只是繼續道，「如果楊姨對我心有怨念，覺得顧二朵這事兒是我的錯，是因為我而起，想著要在我身上找到點什麼發泄啊平衡之類的呢，那麼，對不起，我會連她帶您或者是她和您的兒子一塊都趕出去。」

    「大瓊，你楊姨不會這樣的。」

    顧爸爸深深的看向顧海瓊，突然道，「你是不是還恨著你爹我娶了你楊姨？」

    「沒有啊。」

    「怎麼可能的事兒？」

    顧海瓊對著顧爸爸笑呵呵的，「我娘走的早，爹你那個時侯還年輕，再娶是正常的啊。」

    「你能理解就好，爹那會兒也是想著，想著找個人照顧你……」

    他一個男人家家的，要下田要去隊裡掙工分兒。

    還要出去給人家干點零活兒。

    也是真的沒精力照顧她一個毛孩子。

    更何況，這還是個丫頭……

    「爹，您別多想了，我這會兒和你說這些呢，也是想著你好好勸勸楊姨，人不見了呢，該找人的找人，但是，讓她千萬別把怨氣發錯到別人身上，不然，這後果她可是自己好好想好了，能不能承擔的起……」

    顧海瓊丟下這麼一番先禮後賓的話，笑呵呵的和顧爸爸告辭。

    臨去時還再三的叮囑，讓顧爸爸趕緊睡一覺。

    只是看著她走遠的背影……

    顧爸爸心裡頭慪的慌啊，睡？

    他要是聽了那麼一番話不能睡的著，那他這心得有多大？！

    直到顧海瓊走後好大一會兒。

    楊霞才臉色有些不好看的走進來。

    顧爸爸坐在床邊，抬頭看了她一眼，張了張嘴想說話。

    可突然又覺得不知道說啥好。

    兩口子互相看了一眼，彼此沉默了一會兒。

    最後，還是顧爸爸率先開了這個口，「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嗯，聽到了。」

    楊霞看他一眼，想壓下去心裡頭的情緒，可終究還是沒能完全做到。

    看著顧爸爸，她的聲音有些冷，

    「可真是你的好女兒，這麼能說會道，又聰明能幹的，你心裡頭一定很得意吧？」

    顧爸爸看她一眼，「即然你都聽到了，那我也不多說啥了，我覺得呢，你還是見見耀宗，明天咱們去一趟派出所看看，然後咱們就趕緊回家吧。」再待在這裡，他覺得有點擔心！

    「等我晚上見了耀宗再說吧。」

    楊霞不置可否。

    顧爸爸有些著急，聲音難得的提高，「你說你這女人，你是不是真的傻啊，耀宗在這裡乾的挺好的，一個月能落下不少錢呢，讓他安心在這裡幹上兩年，手頭上存些錢了，回家也好再討個媳婦啥的啊。」

    「還是說你非得想著鬧騰的讓他在這裡徹底的待不下去？」

    楊霞被他這話給氣到。

    手裡頭的枕頭朝著顧爸爸砸過去，「你這會兒知道急了，我以前讓你和大瓊說，讓她幫著耀宗在外頭找個活的時侯你怎麼不說話？兒子兒子，難道那兒子只是你一個人的，我這個當娘的就一點不想著他好是吧？」

    「我又不是後媽！」

    後媽一詞出口，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顧海瓊。

    好半響互相抬頭看了一眼。

    彼此眼裡都是尷尬和不自在。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最後，還是楊霞主動開了口，她用力揉揉自己的頭，

    「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個傻的，二朵那事兒之前大瓊和耀宗都說明白了的，我怎麼會扯到大瓊身上？」

    生怕顧爸爸不相信似的。

    楊霞對著他笑了笑，嘆了口氣，「對於咱們家這個大閨女啊，小的時侯是咱們都忙，沒空照看這些孩子，等到大了，更是不知道怎麼和她們相處了，再加上她這一遠嫁……但不管怎麼樣，她是咱們這個家的一員，幫了咱們不少的忙，更救了二朵……」

    「就憑著這一點，我對她只有感激的份兒。」

    「至於二朵出事不見……」

    楊霞搖搖頭，語氣裡頭多出一抹的唏噓，

    「找的回來就找，要是到最後實在找不回來，我也就當沒她這個閨女好了。」

    顧爸爸聽了她這話心裡頭倒是湧起一抹的歉意，

    這個女人跟著他也沒過上兩天好日子！

    年輕的時侯，家裡頭是真的苦。

    吃了上頓沒下頓的。

    幾個孩子嗷嗷待哺！

    她是好幾次都餓的暈過去……

    心頭一軟，他對著楊霞嘆口氣，安慰她，

    「你放心吧，二朵那麼重的病都治好了，是個有福氣的人，肯定會找到的。」

    「希望吧。」

    楊霞點了點頭，語氣淡淡，心裡頭卻是沒抱著太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