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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51:30 作者: 蘇景閒
    陸時垂著單薄的眼皮,接觸楚喻看過來的視線。

    他手指覆在楚喻的臉上,有點涼,極輕極緩地描繪楚喻的眉眼、鼻翼、唇角,最後蜿蜒至喉結、頸側。

    手指下,是血管的搏動。

    許久,陸時才輕聲道,「找到了一個人,二十年前,曾經在陸家當保姆。」

    楚喻睫毛顫了顫,很快意識到,找到的這個人,或許能提供不少當年的線索。

    「那我們馬上就去?」

    楚喻站起來,又問陸時,「現在出發嗎?我陪你一起!」

    我陪你一起。

    站在原地,靜默兩秒,陸時忽的伸手,把楚喻抱進了懷裡。

    他曾在漫無邊際的暗夜中,踽踽獨行。終於有一個人,握著光來到他身邊,告訴他,我陪你一起。

    天已經黑了,馬上就走只能想想,再怎麼也得等到明天早上。

    楚喻一晚上沒睡沉,天還沒亮就醒了。

    擔心犯困,楚喻還開了窗,把臉探進早晨的風裡,冷了個透心涼,瞬間精神抖擻。

    他洗漱完,從衣櫃裡找出一件長大衣,正準備穿,就被陸時阻止。

    最後委屈巴巴地裹了一件羽絨服。

    羽絨服還是陸時的,黑色,大了一號,楚喻自己,根本就不允許羽絨服這種衣服出現在自己的衣櫃裡!

    站到鏡子前,楚喻轉圈,又嘆氣,「陸時,我真的要穿這個嗎?羽絨服好醜!」

    陸時將黑色雙肩包的拉鏈拉好,單肩掛上,手環上楚喻的肩膀,「你穿好看。」

    聽了這句,楚喻心裡挺開心。他繃住沒笑得太開心,嘴裡勉強道,「那好吧,勉強穿一穿。」

    先坐高鐵到鄰市,又在長途汽車站上車,去一個叫東溪鎮的地方。

    車裡的乘客都昏昏欲睡,偶爾有人聊天,說的是楚喻聽不太懂的方言。

    車窗外,是連綿的山嶺和田地,因為是冬天,一片蕭瑟與枯敗。

    楚喻的手被陸時握著,慢條斯理地揉弄把玩。從手腕凸起的圓骨,緩慢滑移到中指的指節,揉-捏過指尖,又摩挲著無名指的指腹。

    有些癢。

    但在陌生的環境裡,卻是讓人安心的親昵。

    冬日晃眼的日光照進來,楚喻微微眯起眼。

    魏光磊曾經提起過,陸時好幾次,都會臨時出門,隔上幾天才回來。

    而每次回來,情緒都會很差,仿佛壓著一股戾氣要發泄。

    他在想,曾經的數次遠行,陸時是不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坐在陌生的大巴車上,看著車窗外單調的景色,忐忑地與當年的一部分真相逐漸靠近。

    沒有人商量,沒有人分擔,一個人。

    楚喻閉上眼,歪下腦袋,靠在了陸時的肩上。

    他想,以後每一次,他都要陪著陸時。

    東溪鎮偏僻,地方很小。陸時照著發來的地址,找到了一家很小的餐館。門口鋪著的紅色防滑毯上,凝著油漬。寫有「歡迎光臨」的地墊也髒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推門進去,店老闆熱情道,「想吃什麼?」

    陸時看完菜單,點了一個滷肉飯、一個雞蛋青菜湯。

    楚喻沒有多話,跟著陸時坐下。

    等把飯菜吃完,老闆過來結帳時,陸時才問道,「請問您是不是叫趙芝芳?」

    店老闆就是廚師,手上有油跡,看起來五十歲上下,眼尾的褶皺很深,因為冬天冷又乾燥,耳朵上長著凍瘡。

    她問,「我就是,你找我幹什麼?」

    「問問你陸家的事情。」

    趙芝芳沒說話。

    陸時拿出黑色錢包,將裡面放著的一千塊現金,全數拿出來,放到了桌上。

    「能講講陸家的事情嗎?」

    趙芝芳眼睛盯著錢,態度軟了不少,「就這麼多?」

    陸時亮了亮空了的錢夾,「就這麼多。」

    趙芝芳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先幾步去把門關了。重新回來,她拿了張淡綠色的塑料凳坐下,「你想問什麼?」

    陸時不動聲色,「你先隨便說說。」

    趙芝芳拿不準陸時到底是要問什麼,只好想到什麼說什麼。

    「我是被人介紹去陸家當保姆的,陸家保姆有好幾個,做飯的做家務的,分得清楚。上一個做家務的保姆突然有事走了,我手腳利落,被熟人介紹去臨時頂數……

    那家人脾氣好,對我客客氣氣的,從來不罵人。但那家裡啊,父子關係不好!我聽過他們爺倆吵架,花瓶什麼的砸了一地,吵得特別凶。事後我去收拾,好幾次都被劃了手。」

    陸時手裡握著茶杯,裡面的茶已經冷透了,他沒管,只是問,「他們吵什麼?」

    趙芝芳臉上露出笑,「這個我記著的!就跟電視上演的一樣,那家的兒子,喜歡上了一個姑娘,可是那個姑娘,爹媽死的都早,窮地方出來的。那家的兒子鬼迷心竅,非要娶這個姑娘!家裡老子不同意,吵來吵去,還是沒談下來!」

    楚喻安靜聽著,心想,按照這個說法,是陸時的爸爸當時很喜歡江月慢,但家裡不同意?

    「然後呢?」

    趙芝芳抓了一把瓜子在手裡,一邊嗑一邊講,「就我聽見的,都吵了好幾次,有一次吵得厲害了,那家的兒子就跑了,挺久沒回家,也沒消息。

    我聽廚房做飯的碎嘴,說是人主意正得很,已經在外面把結婚手續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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