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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51:30 作者: 蘇景閒
    但伊蕊絲不一樣,她聰明,她在陸紹褚身邊,已經四個月了。」

    楚喻飛快就理清了脈絡。

    伊蕊絲超出「規矩」的得寵,讓方薇雲有了危機感,甚至連出去度假都不敢,擔心自己一旦離開,「陸夫人」這個位置,就會被搶走。

    而伊蕊絲上門挑釁示威,讓方薇雲長久以來「正室」的尊嚴受到了威脅,也使她有了更深的危機感,讓她心裡下意識地察覺到,這個伊蕊絲,和陸紹褚以前的那些情人都不一樣。

    伊蕊絲為什麼敢上門挑釁?必然是陸紹褚給她的底氣。

    那麼,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陸紹褚是不是真的向伊蕊絲漏過什麼口風?

    方薇雲怕了。

    她比自己年輕,比自己會抓男人的心,她來勢洶洶。

    而伊蕊絲眼睛下面那顆跟江月慢長得一模一樣的痣,就成了壓垮方薇雲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維持不住理智。

    那個找上門的女人,長得真像她。特別是眼睛下面的那顆痣,特別像,不可能的,她已經死了,早就已經變成了水鬼——

    楚喻突然站起身,塞在耳里的耳機被線扯著,掉了出來。他顧不上,朝陸時道,「水鬼!方薇雲說了水鬼這個詞!」

    陸時神情平靜,拉著楚喻的手腕,讓他重新坐到自己身邊。

    楚喻腦子轉得飛快,「會不會是,下雨天,她——」

    說到這裡,楚喻猝然止了話。

    連他都聽出來了,很有可能,陸時的媽媽,就是在十七年前的某一個下雨天,被方薇雲殺死,然後扔到了水裡。

    直到現在,她可能還長眠在某一條江中,某一條河裡。

    所以方薇雲才會在下雨天睡不著,才會說江月慢已經變成了水鬼。

    他都能想到的事情,陸時怎麼可能沒聽出來?

    楚喻聲調低了下去,「陸時——」

    那種難過的感覺,再次瀰漫上來。

    楚喻覺得喉口泛起疼痛,他又吶吶喊了一聲,「陸時。」

    陸時順著楚喻的手腕,下移,觸碰到了他手心的柔軟紋路。

    「害怕嗎?」

    這是陸時在打架把人的虎口扎穿後,第二次問楚喻,害不害怕。

    他的嗓音輕緩,帶著淡淡自嘲。

    「我手段很髒,像藏在暗處不見天日的蛇鼠,連自己的生父都一併算計。」

    我把真實又骯髒的自己,毫無遮掩的,剖開一切偽裝、血淋淋地,展示給你看。

    如果你只會看我一眼,我要你看到的,必須是最真實的我。

    如果你施捨愛給我,那我要你愛上的,也只能是最真實的我。

    第58章 第五十八下

    楚喻的手腕被陸時細緻地把玩揉弄, 讓他心尖上, 無端地生出一股酥癢。

    將那股綿綿的燥意壓制住,楚喻垂下眼,看著陸時手背冷白的膚色, 以及青色的血管。

    他知道陸時的意圖。

    清楚, 且明白。

    就像小巷子裡,陸時用塑料吸管的尖端, 眉也沒皺地劃破指尖, 將粘稠的血液一絲不苟地塗在他的嘴唇上,溫柔地問他,我的血好聞嗎,你為什麼要聞別人的血的味道。

    就像那天晚上,他握住陸時的手腕,讓陸時鬆手。陸時問他, 怕嗎。

    看似強勢,看似鎮定,看似漫不經心,可實際上,楚喻卻覺得, 陸時比他更加害怕,更加忐忑。

    甚至更加脆弱。

    為什麼要怕?

    只是因為陸時深陷在沼澤里, 眉眼裡充斥的是冷戾, 是仇恨, 是偏執嗎?

    可是, 這就是他喜歡的人啊。

    他喜歡的人。

    對,就是這樣!

    不只是需要,不只是依賴。

    是喜歡。

    心口的位置燙了起來,像是點了一把火,火焰炎炎,瞬間燒到了四肢百骸。楚喻深深吸了一口氣,唇舌乾燥,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倉促。

    他控制著自己的視線,對上陸時的眼睛,磕絆道,「你、你等等我,很快的,我回家裡拿個東西!真的很快的!」

    說完,楚喻轉身,飛快往外跑,一會兒就沒影了。

    陸時坐在原處,手指屈曲,微微動了動。

    空落落的。

    他盯著通往室外的大門看了許久,淡薄的唇角驀地勾起笑來,笑意卻半分沒有浸到眼底。

    松下脊背,往後倒,陸時躺在了冰涼的石面上。

    涼意透過衣料的阻隔,強橫地入-侵,很快,連皮帶骨,紛紛失去了溫度,甚至連血液都猝然凍住了一般。

    半眯著眼,陸時盯著玻璃溫室圓弧形的穹頂,透過玻璃照進來的光線並不明亮,陸時的雙眼卻還是被刺的泛疼。

    他原本認為,在決定將真實的自己,一寸寸、一層層剖給楚喻看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真到了這一刻,他才恍然發現,自己遠比想像的要脆弱。

    可是陸時,你不能脆弱,你還有事情沒有做完,你不能,不可以。

    他漆黑的雙眸里,浮起淺淺的自嘲。

    果然,自己真的夠髒了、夠爛了。

    身下堅硬的石頭剎那間化為烏黑的軟泥,沼澤一般,泛起腐臭的氣味,引人下沉。

    陸時閉上眼睛,不再妄圖掙扎。

    魏光磊站到射擊場的門口,扒著細細的門縫往裡看,什麼也看不見。抓抓後腦勺,他不太確定地問老闆,「我陸哥真在裡面?你沒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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