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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51:30 作者: 蘇景閒
    站了一會兒,那扇門打開,陸時從裡面走了出來。

    也就一天的時間,楚喻卻感覺,陸時……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站在原地,看屋頂霓虹閃爍的光落下來,楚喻莫名地有些緊張,喊,「陸——」

    話音只喊出口半截,他便被陸時抱住了。

    陸時很熱,身上是淡淡的酒氣,手臂鎖鏈一般,緊緊將他抱在懷裡。

    楚喻沒敢動,想問你怎麼了,但沒兩秒,他就察覺到,自己手掌下面,陸時的脊背在微微顫抖。

    有什麼沾在頸側的皮膚上,濕漉漉。

    陸時在哭。

    楚喻耳邊,陸時聲音嘶啞,「她生下了我,我卻害死了她。」

    她?

    楚喻大著膽子猜想,這個她,應該是……陸時的生母?

    思路被打斷,倏而間,楚喻被陸時推到了身後的牆壁上。

    牆壁冷硬,楚喻出門時套了一件厚衣服,當了緩衝。

    他下意識地喊,「陸時——」

    陸時雙眸深黑,壓抑著旁人看不懂的情緒。

    手指捏著楚喻的下巴,陸時固執地讓他對著自己的眼睛。

    陸時的眼睛發紅,楚喻卻注意到他因為沾了眼淚,而被浸的濕潤的睫毛,以及沾著濕意的眼尾。

    心裡也跟著難受起來。

    仿佛是怕楚喻說出拒絕或著讓他不悅的話,陸時用手捂住楚喻的嘴,隨後傾身,湊近楚喻耳邊,滿是惡意地啞聲道,

    「楚喻,我的血好髒,你吸了我的血,就跟我一起變髒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下

    逼仄的窄巷裡, 連月光都照不進來。楚喻透過陸時的眼睛, 仿佛能看見被困在方寸間翻卷不息的痛苦。

    他握住陸時的手腕,將他擒著自己下巴的手挪開。

    下巴被捏的有些疼,估計皮膚也紅了。楚喻沒顧及這些, 抬起手臂主動抱住了陸時。就著這個姿勢, 牙齒咬進了陸時的肩膀。

    力道很重,咬的很深。

    鮮血吸進嘴裡, 順著喉口咽下, 楚喻任血沾在嘴唇上,直視陸時,露出笑來,「如果你覺得自己的血很髒,那我吸了你那麼多血,早就跟你一樣, 已經髒了。」

    「這樣,你有沒有好受一點?」

    楚喻沒帶陸時回學校,滿身的酒氣,被有心人撞見了,不是好事。

    招了一輛計程車, 楚喻扶著人去了青川路。

    天氣冷了,特別是晚上, 風冷得毛衣也擋不住, 青川路安安靜靜的, 沒什麼人。路燈一直沒有修理過, 還是有些亮著,有些不亮。

    楚喻走幾步,就轉身看看,倒不是怕後面跟著人,主要是怕鬼。

    好不容易把人放到臥室的床上躺好,楚喻立在床邊,拿手機出來搜索,喝醉了的人應該怎麼照顧。

    「大量飲水,糖水、淡茶、綠豆湯、西紅柿汁……」

    楚喻跑到廚房,翻箱倒櫃,硬是一把米都沒找到,估計家裡要是有老鼠,能被餓死。

    白砂糖都沒一勺,更別說茶葉、綠豆、西紅柿了。

    「不能平躺,要側著躺……」

    回臥室,把手機放一邊,楚喻搓了搓手,扎著馬步彎腰,手搭在陸時腰背上,準備用力。

    卻不想,陸時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進而握住了他的四根手指,「別鬧。」

    聲音沉啞,像濃烈的酒。

    楚喻收了力氣,安靜蹲在床邊,左手任陸時抓著,右手撐著下巴。

    他看著陸時緊閉的眼睛,凌厲的眉形,以及少年人稜角分明的下頜線條,出了神。

    頸側的皮膚好燙,上面仿佛還沾著陸時的眼淚。

    他心裡全是疑問,但全攪在一起,反而不知道問什麼。

    非要說,就是覺得……很心疼。

    陸時應該是怎麼樣的?

    應該是在學校,拿著最好的成績,被老師嘉許、被同學仰望。是在青川路,揍人從不手軟,鮮少有人敢挑釁。或者是在賽道上,以車窗外,化作虛影的景色為陪襯。

    而不是在逼仄陰暗的小巷子裡,靠在他肩膀上,無聲無息,狠狠克制著,不允許任何人看見他在掉眼淚。

    但或許,每個人都是這樣吧?

    旁人所看見的,俱是光鮮亮麗。但外人看不透的內里,卻早已成荒草敗絮。就像別人看他,都是楚家最受寵的小少爺一樣。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陸時感覺自己在做夢。

    他仿佛變成了小時候的模樣,穿著校服,背著書包回家。

    推開鐵門,花園裡凌亂地放著幾把花剪,陸家大宅寂靜無聲,一個人都看不見,連風也沒有一絲。

    他拿著成績單,推開大門,經過空無一人的客廳,沿著樓梯往上跑。噔噔噔,上下里外,迴響的,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

    經過一扇緊閉的門前,忽然聽見了怪異的聲音。粗喘,尖叫,仿佛濃稠的黏液,從門縫裡不斷地滲出來,髒了他的鞋底。

    「你回來了。」

    陸時轉過頭,就看見幽深的走廊上,站著一個女人。女人的臉隱在暗處,看不清神情。

    心裡開心起來,陸時沒再注意腳下的黏液,轉身往女人跑去,興奮道,「媽媽,看,我又拿了第一!」

    女人穿著奢華的晚禮服,怨毒道,「小雜種,你聽到了嗎,你爸爸他又有了別的女人,又把那些婊-子帶回家裡來廝混!他怎麼就一而再、再而三地管不住自己呢?為什麼啊?陸時,你身體裡流的血,真髒啊,真是讓人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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