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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51:30 作者: 蘇景閒
    「要回。不跟祝知非一起,他昨晚已經回去了。」

    「哦,好吧。」

    楚喻想了想,「那我也回去好了,之前國慶都在學校,算算,好久沒回家了。」

    楚喻打電話讓司機來接,陸時等人走了,才坐上回青川路的公交車。

    青川路的公交站好幾年沒有修整過,站牌上除了小廣告,就是雜亂的塗鴉。遮陽棚開了個洞,下面安裝的塑料座椅,三張里只有一張能坐,其餘兩張,不知道是壞了還是被扔掉了,只留下生鏽的底座,裡面積著水,還插了幾根燒烤簽。

    陸時單肩掛著黑色書包,從密密匝匝、胡亂搭連的黑色電線網下經過,往家走。

    他耳朵里插著耳機,黑色耳機線襯著脖頸的線條,以及冷白的皮膚,蜿蜿蜒蜒,最後消失在衣服口袋裡。

    走到樓下,突然響起尖銳的鳴笛聲。

    一隻橘色的野貓正躺著打盹,被鳴笛音驚起,飛快跑了。

    陸時停下,轉身,就看見一輛掛黃牌的邁巴赫62S,車身比常規轎車要長許多,霸占了大半的路。

    車頭立起的三角形金屬車標,黑色瑩亮的車身,與整個青川路格格不入。

    駕駛位的車門打開,一個戴白手套的司機下車,恭敬地打開了后座的車門。

    陸紹褚穿一身深藍色西服,正面色不虞地看著站在原地不動的陸時。

    兩人視線對上,陸時半點開口的意思都沒有。

    最後是陸紹褚先說話。

    他兩頰的法令紋很深,咬肌微動,沉聲道,「還要我親自下車請你?」

    陸時上車。

    車內空間很大,鋪著深灰色的地毯,智控香氛系統運轉,空氣里有一股濃郁的香味,陸時覺得憋悶,甚至噁心。

    陸紹褚腕上的錶盤露出一半,手搭在膝蓋,吩咐司機將輕音樂關上,這才轉向陸時,「非要我來找你?」

    陸時沒答,而是道,「換個地方談。」

    他意有所指,「你不覺得,你和你的車在這裡,突兀又不合時宜嗎?」

    陸紹褚定定看了陸時幾秒,吩咐司機,「去瑞茂酒店。」

    邁巴赫緩慢駛出青川路,將破舊與喧鬧拋在了身後。

    陸紹褚捏了捏眉心,問,「才從學校回來?」

    「嗯。」

    「這個時間,月考已經過了吧,又拿了第一?」

    「嗯。」

    「我查了你的帳,你那張卡上的錢,一分沒動,怎麼回事?」

    「我自己有錢。」

    「陸時,」陸紹褚嗓音沉下去,蘊著怒意,「你有錢?哪來的?地下車賽那丁點兒獎金?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賺到的錢?」

    見陸時冷淡著神情,一聲不吭,陸紹褚厲聲道,「陸時,你是我陸家唯一的繼承人,你就算青春期叛逆,喜歡刺激,也不要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你不知道輕重?」

    聽見這句,陸時轉過眼,對上陸紹褚的眼睛。

    兩人是親父子,鼻樑嘴角相似,眼睛卻半點不像。

    陸時眼裡浮現出淡淡的嘲意,嗓音平緩,「你這次百忙之中抽空過來,是怕我出意外,讓陸家後繼無人,所以特地來罵我一頓的?真是辛苦。」

    陸紹褚又揉了揉太陽穴。

    「連著兩天熬夜開會,我沒這麼多精力跟你耗。」

    陸時視線轉向車窗外,「那就別耗了,相安無事不好?」

    車停在瑞茂酒店大門前。

    一身黑色西服的經理正帶人等候。

    見陸紹褚和陸時下車,經理連忙迎上去,表情與態度都拿捏得很妥貼,「陸總,陸少,已經按照要求,將包廂準備好了。」

    陸紹褚不願在外人面前露了家醜,理了理西服,「辛苦,你帶路。」說完,又看了一眼陸時,見陸時跟上了,沒掉頭就走,心裡還有點安慰——好歹願意給他一點面子。

    包廂的雕花大門關上。

    光線很好,牆上掛著的大幅油畫栩栩,厚軟的地毯將所有的腳步聲吸納乾淨。

    等陸時放下書包,坐到自己對面,陸紹褚理了理袖口,「我已經吩咐廚房,做了幾道你愛吃的菜。在外面這麼久,沒好好吃飯吧?瘦了。」

    陸時抬眼看他,「就不要打溫情牌了,你想說什麼。」

    「磕」的一聲,茶杯被放下。陸紹褚開口,「你爺爺的壽宴,你必須回來。唯一的孫子不在,讓外人見了,像什麼話?」

    他又緩下聲音,「我知道,你生氣我們騙了你十幾年。但你摸著良心想想,誰不知道,你媽媽——」

    見陸時神色一冷,陸紹褚改口,「薇雲從小待你就好,照顧得精精細細,是真的把你當親兒子養。就算沒有血緣,但這十幾年,養你到這麼大,再怎麼也有感情了。」

    陸時不置可否,「是嗎。」

    陸紹褚曾經自豪於,陸時小小年紀就心志堅定,極為聰明,是繼承人的絕佳人選。

    現在,他終於感覺到兒子太倔是個什麼感受了。

    「陸時,我們講道理。我,作為你的父親,能理解你突然得知,喊了十幾年的媽媽不是親生的,由此受到的刺激,以及短時間內無法平靜的心情,我都儘量在理解。

    所以你說你要離開家,不見薇雲,甚至不見我,一個人跑到青川路來住著,我也理解、贊同。但所有的事情,都該有個限度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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