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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6:28:40 作者: 岫月煙嵐
馮濟達思考了一會兒後,突然笑了起來,「行啊莫微生,你真行!」
他聽著外頭此起彼伏的車馬聲,陰惻惻地說道:「不過是個陛下收養的雜種,娶了我馮濟達的外孫女還不知足,竟然還想著壞我好事,」
他看著手下開裂的桌紋,冷冷地說道:「你無父無母,你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可你喜歡的那個小賤人不是啊!」
「事到如今,你們不仁,也別怪我馮濟達不義!」他眯起那雙渾濁的眼睛,滿眼陰狠地望向丞相府。
鎮遠侯的軍隊已到了王宮腳下,傅景身騎追風赤馬,銀龍寒甲上沾滿了血跡,肅殺之氣縈繞周身。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下方滿眼驚恐的守衛,一手指向宮門,淡淡地說道:「開門。」
守衛兩股戰戰,抖如篩糠,忙不迭地打開了宮門。
傅景嗤笑了一聲,譏諷道:「看來仰辛這些年來,養的廢物是越發多了。」
莫微生坐在國師府的院中,面前擺著一架古琴,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遊走,一曲《廣陵止息》,紛披燦爛,戈矛縱橫。
他看了看天色,暮色西沉,血色的夕陽籠罩了大地,給整個王宮鍍上了一層頹色。
就在這時,一根琴弦忽地斷裂,琴聲戛然而止。
莫微生怔怔地望著面前斷掉的琴弦,指尖有血液浸出,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弦上。
血濺殘弦,大凶之兆。
他驟然起身,顧不得外頭的兵荒馬亂,直往丞相府而去。
千萬不要……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樣……
然而當他到達丞相府時,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涼透,整個人被釘在了原地。
傅家滿門上下,無論男女老幼,皆慘遭屠戮。
整座府邸都被鮮血染紅,到處都是橫死的屍體,全府上下無一倖免。
莫微生推開主廳的大門,一眼就看到了,垂頭在椅子上的傅相。
他顫抖著走近他,眼前的人脖子上橫亘著一條駭人的刀口,刀口深深地嵌入皮肉,甚至隱約可見其中森森白骨。
「老師……」莫微生聲音顫抖,低低地喚道。
明知眼前人已死,他卻還是伸出手,試圖去探他的鼻息。
卻只觸碰到他冰冷僵硬的身體。
「老師……是我害了你……」
似乎終於確認眼前的人已經徹底斷氣,莫微生眼圈泛紅,抱著老丞相的屍體泣不成聲。
他小心地放下老丞相的屍體,站起身來,看向了前方染血的屏風。
那是他親手繪製的仙鶴祝壽圖,是傅相五十大壽時,他送給他的賀禮,寓意丞相長命百歲,龜年鶴壽。
傅相當年甫一收到禮物,便十分喜愛,一直將它擺放在正廳中。
如今仙鶴泣血,丞相壽終。
第八十章 北涼—所謂煉獄(三)
平河郡主的事情,只消幾天就傳遍了縉城,甚至連塗山都聽到些風聲。
梟王趙充聽聞愛女遭此劫難,更是痛心疾首,幾欲發瘋,當即就要調兵討伐北梁,誓要砍下郗楓的人頭。
手下阻攔的人被他砍殺了好幾個,直至最後已經無人敢上前。最終是梟王妃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才暫時平息了他的怒火。
「當日塗山派去申山的使節,就是去交涉此事的,好巧不巧又弄了個什麼侮辱昭文公主的名頭出來,阿妤也就被迫留在了申山!」趙充咬牙切齒地說道,眼中滿是憤恨。
「陛下說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可最後等來的卻是將阿妤移交給北梁!」
趙充滿臉悲憤,眼裡卻又夾雜著心疼。
「一個半路上位的便宜國君,怎麼可能真心治理塗山,我看他就是……」趙充越說越離譜,嚇得梟王妃立馬捂住了他的嘴。
「王爺!……切勿妄言!」梟王妃驚慌地望了望周圍,低聲斥道。
趙充也反應過來,懊惱自己方才的失態。他握住王妃的手,示意她不要擔心。
見他終於平靜下來,梟王妃這才緩緩說道:「王爺,阿妤遭難,妾身知曉您心中難過。可是王爺,阿妤乃妾身十月懷胎的骨血,妾身又如何不難受?可國家大事……終非在你我二姓之間。此事,還需稟明陛下,再做定奪。」
趙充聽罷,也默然半晌,終是垂下了頭顱,不甘地說道:「本王知道。……罷了,就依夫人的吧。」
再怎麼憤怒,再怎麼不甘,也抵不過無上的王權。哪怕這個王位如何得來不正,只要坐穩了這個位子,便無人敢有怨言。
從古至今,多少人為了這個位置爭得頭破血流,甚至父子反目、骨肉相殘。
這大概就是「王權」的魅力吧。
「本王即刻撰書,派人八百里加急,將信件送往王宮。」趙充低聲說道,眼裡充滿了疲憊。
北涼這邊,情況也不容樂觀。
仰梧的脖頸傷得厲害,連日來說話都十分困難。
平河郡主自孟府回來後便長睡不醒,郗楓將她接到了宮中,還派了太醫為她診治。一番操作十分自然,仿佛始作俑者並不是他。
趙平河昏迷了整整三日,紀梁就不吃不喝地在她床前守了三日,整個人跟個望妻石一樣,半步都不曾挪動過。
他身上的傷只做了簡單的處理,若不是仰梧苦口婆心地勸他,恐怕他連藥也不願意換。
仰梧看著眼前的一幕,想起了那遠在申山的郎君。不知若是他見著她的傷口,是否也會如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