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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46:37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想找他打架的人實在太多,於笙是真沒認出來這人是誰,覺得自己已經夠禮貌了,又對著他仔細看了看:「我們認識?」

    男生一噎,緊盯著他,臉色瞬間沉下來。

    「你不認識我?不是當初你搶我名額的時候了?」

    他嗤笑一聲,終於再忍不住,抬手去扯於笙的衣服:「你家裡不就是有錢嗎?!什麼都能買來,我們不管多努力,你只要伸伸手就行了!」

    於笙皺了下眉,隨手隔開他那隻手,退開半步。

    被他這麼一提醒,於笙總算隱隱約約想起了這又是哪一號人,努力想了想他的名字:「宋——申鳴?」

    初中時候他還在B市最好的私立,有個全國文藝匯報演出,各個學校分攤名額出節目,他們學校正好輪到鋼琴獨奏。

    頂級私立初中,鋼琴十級的一抓一大把。這個宋申鳴好像是裡面水平最高的,早早就開始準備,在學校里也直接把匯演名額默認在了自己頭上,每天都泡在琴房埋頭苦練,折騰了好長一段時間。

    結果評審團來的時候,於笙還是被老師從籃球場強行扯回來,按在鋼琴前坐了半個小時。

    「別裝了,我早就打聽過,你現在在你們那兒最垃圾的高中,是不是?」

    宋申鳴神色有些陰鬱,欺近沉聲:「你也就是這個水平——擔心考不上好大學,來夏令營鍍金?我勸你省省這份心思,這兒根本不是你來的地方……」

    於笙嘆了口氣。

    他太想省省這份心思了。

    要不是眼前這人忽然莫名其妙叫住他,他現在已經翻牆離開這個根本不該他來的地方了。

    宋申鳴彈琴他其實聽過幾次,技巧炫得飛起,節奏顆粒性都沒問題。但就是因為太注重炫技,張力乾癟感情寡淡,整體的完成度其實很低。

    這件事給宋申鳴留下的陰影顯然很深,於笙不想再刺激他,揉了下手腕,準備提醒他其實只要讓開條路,自己就能順利地從這兒翻出去。

    偏偏宋申鳴毫無自覺,當初原本志在必得的機會被莫名搶走的惱怒再一次在見到他之後被激到頂峰,低聲嗤笑:「有人生沒人教,有錢有什麼用?早晚成個禍——」

    最後一個字還沒出口,他的領口忽然一緊,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退了好幾步,後背重重撞在牆上。

    過於強橫的勁道沖得他胸口一悶,眼前黑了黑,張了張嘴沒發出聲。

    於笙神色平淡,拎著他抵在牆上:「你剛才說什麼?」

    天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風越來越涼,豆大的雨點一顆一顆落下來。

    少年肩背鋒利,沒什麼表情,身上卻已經泛起鮮明的尖銳寒意,格外柔和漂亮的長相都沒能中和下來。

    他單手輕輕鬆鬆拎著他,眉眼間的冷戾呼之欲出。

    宋申鳴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打著哈欠隨手在鋼琴上彈出巴赫上,喉嚨動了動,後知後覺地生出忌憚:「你——你要幹什麼?這不是你犯渾的地方!」

    「那你說,這兒是我幹什麼的地方?」

    於笙眯了下眼睛,手掌向上使了使力,唇角揚起來:「我沒人教,還有錢,你不是很清楚嗎?」

    宋申鳴被他扼得說不出話,低嗚兩聲,眼裡終於顯出濃濃懼色。

    悶雷滾動,大顆的雨點砸下來,轉眼就扯開一條雨幕,砸得樹葉嘩啦嘩啦響個不停。

    於笙在雨里站了一陣,扼著他的手慢慢鬆開,隨手把宋申鳴扔在地上。

    於笙垂著視線,語氣平靜:「滾。」

    宋申鳴嚇破了膽,掙扎著爬起來,轉眼跑得沒了影子。

    雨下的越來越大,冰涼,砸得人生疼。於笙沒了翻牆的心情,隨便找了棵樹,脫下早淋得濕透的外套,闔上眼靠在樹下。

    彈鋼琴。

    在三中待了太久,要不是宋申鳴忽然撞到他面前提起來這件事,他差不多都快忘了自己還會彈鋼琴了。

    剛開始碰琴那年他三歲,被抱起來,放在比他矮不了多少的琴凳上。

    父母都在,一個笑著揉他的腦袋,一個趁妻子不注意,往他手裡悄悄地塞平時絕對不準吃的大白兔奶糖。

    有關糖的記憶到七歲就停止了,之後挺多年都再沒碰過,大白兔的味道也一點點淡在了記憶里。

    後來於笙有次心血來潮,自己也試著買過一袋,奶味很濃,甜得有點膩,並不合口味。

    也不知道小時候究竟為什麼哭著鬧著也要纏到一顆塞進嘴裡。

    樹擋不了多少雨,風卷著往濕透的衣服里灌,寒意直往骨頭裡鑽。

    於笙深吸口氣,把已經有些模糊的畫面驅出腦海,正準備去找個好歹能避避雨的地方,頭頂的雨卻忽然停了下來。

    於笙微怔,下意識抬頭。

    一把傘停在他頭頂。

    印著不知道哪個夏令營的logo,一看就是紀念品,質量似乎還不錯,就是有點小,基本就只夠一個人用。

    靳林琨撐著傘,襯衫袖口有點濕了,往上折了幾折,松松卡在肘間。

    傘太小了,他往後一退就被雨點鑽進領口,打了個激靈,不得不往前靠了靠:「朋友,我就帶了這麼一把傘,配合——」

    於笙不打算配合,抬手把那把傘推回去:「不用。」

    他轉身就走,沒過幾步,那把傘又不厭其煩地擋上來。

    於笙有時候都想不明白他哪兒來那麼多好心,甩了幾次沒甩開,那一股始終壓著的煩躁終於徹底湧上來,順手扯住他又遞過來的手臂,沉肩狠狠一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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