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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46:37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有點陳舊的門板重重砸在門後的鐵質衣柜上,在沒幾個人的走廊里硬生生震出了循環往復的迴響。
黑襯衫張了張嘴,沒再出聲。
原本的姿勢的難度有點大,他後背硌在桌沿上,凳子又往後倚了倚,屈起條胳膊拄住桌面。
於笙把門敞得更開了點。
察覺到了他送客的堅決意願,黑襯衫揚了下眉峰,拄著桌面的手臂使力,準備站起來。
……
下一秒,凳子最後不堪重負地嘎吱一聲。
然後突兀地嘩啦碎成了一地。
黑襯衫:「……」
於笙:「……」
於笙扶著門框,看著坐在一地凳子零件里難得懵逼的黑襯衫,沉默幾秒,抬手蒙上額頭,肩膀輕顫了兩下。
「不是我,是凳子動的手。」
黑襯衫這回是真摔著了,連眼鏡都沒顧得上摘,懵了一會兒才回神,扶著腰往起站:「用賠嗎?說實話我覺得它其實還能拼起來,就是需要點兒工具……朋友,你能等我走了再笑嗎?」
於笙對他的要求不為所動,靠著門,肩膀抖得厲害。
黑襯衫輕嘆了口氣,自己拍拍褲子蹲下來,把散成一攤的木條往起攢了攢。
他身高腿長,這樣半蹲著居然也莫名顯出些瀟灑,襯衫腰線收束起利落皺褶,脊背線條也隨著動作被勾勒得清晰分明。
可惜他自己似乎完全沒有這樣挺帥的自知,依然蹲在地上,一門心思和滿地的凳子腿較勁.
「行了。」
於笙笑夠了,隨手揉了把眼睛過去,語氣難得的好了點:「十塊錢的事,不用管了。」
凳子是宿舍配的,算是學校財產,弄壞了還是要賠償的。
這東西實用性很強,在一代又一代三中學子的手裡被掄起來砸中過無數東西,包括但不限於窗戶、鐵門和人頭,什麼時候壞是個很隨緣的事。總歸賠償也要不了多少錢,還沒人因為這個計較過。
但黑襯衫顯然不這麼覺得,依然很執著地撿起兩塊木頭,試著往一起拼:「十塊錢呢,不少了。」
於笙掃了一眼他身上那件至少值兩百個凳子的襯衫:「你不去考試,就在這兒修凳子?」
「按你教的答完了。交卷之後在你們學校里迷失了方向,想要禮貌地問個路,然後被人掄起來扔在了地上。」
黑襯衫好不容易把那些零件試著拼上,顫巍巍拿手扶著,沒回頭,修長手掌長了眼睛似的探到背後:「有錘子嗎?牛津詞典也行。」
於笙:「……」
於笙決定讓他繼續迷失方向下去,不再廢話,翻出把扳手遞給他,找了張下鋪躺下,順手抽了本書蓋住眼睛。
風扇嗡嗡響著,送來一縷挺清涼的風。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直盤踞在胸口的莫名煩躁火氣好像也隱隱約約的消了。
「考慮到你不喜歡被人拍肩膀,我們是不是應該互相通一下名字?」
黑襯衫蹲在地上叮叮噹噹地幹活,動作居然還很熟練:「我叫靳林琨,獻環琨與琛縭兮那個琨,王字旁,不是昆明的昆。」
於笙心說誰管你是哪個琨,不耐煩地揉了把頭髮:「於笙。」
他停頓的時間有點長,長到黑襯衫覺得大概這就是互相自我介紹完了,開始繼續修凳子,才又繼續說下去:「……夜夜笙歌的笙。」
少年的嗓音從書底下傳出來,有一點悶,天生的清冽明亮還是掩不掉。
乾乾淨淨的,像是夏天酸梅湯里叮叮噹噹撞著玻璃杯的冰塊。
黑襯衫:「好名字。」
於笙沒理他,把書往額頭上遮了遮。
好個屁。
差點就沒想出來帶笙的成語。
屋子裡終於有了點兒人弄出來的動靜,不再是空蕩蕩的死寂一片。於笙闔著眼躺了一會兒,聽著邊上敲敲打打的聲音,倦意一點一點湧上來。
睡著之前,他隱隱約約覺得靳林琨這個名字莫名有些耳熟,想了半天沒想起究竟在哪兒聽過,打了個哈欠,徹底閉上眼睛。
頭天晚上缺覺缺得嚴重,於笙再睜開眼睛,外頭的天色都已經暗了。
於笙撐著胳膊坐起來,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搭上的校服跟著滑下來,掉在地上。
他懵了一會兒,彎腰撿起校服,往宿舍里看了看。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人,門關著。
凳子被修好了,以一個極高難度的姿勢兩腳著地歪歪斜斜倚著桌腿,基本還原了散架那一刻的狀態。
鮮明體現了修理者幼稚報復、在毫無意義的點上瞎瘠薄糾結的十分欠揍的性格特徵。
於笙覺得自己的閱讀理解從來沒做得這麼好過。
睡了一覺之後頭疼好了不少,就是身上還乏得厲害。於笙打了個哈欠,撐起身想去開燈,目光卻忽然被桌上的東西吸引過去。
兩罐牛奶,一袋餅乾。
兩罐大紅色的,包裝上有個再看就把你喝掉的大眼睛男孩的牛奶。
一袋淡綠色畫著卡通小熊的餅乾。
……
於笙覺得這個人真是有點欠揍得過頭了。
問題少年可以不違紀,但問題少年一定不會喝旺仔牛奶配小熊餅乾。於笙抬腿把凳子掃回四腳著地的狀態,冷酷地把牛奶和餅乾一起扔進抽屜,抓起一排未接來電的手機翻了翻,隨便挑了一個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