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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46:37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意識到自己白蒙了一千道題,於笙一整個午飯都沒能吃好。

    段磊端著盆魚香肉絲,坐邊上苦口婆心給他開導:「人類的本質就是這樣的。在你克服艱難險阻闖過很多關之後,為什麼闖關這件事就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不管怎麼樣你就必須要剛完它……」

    於笙走著神,一勺接一勺往嘴裡送蛋炒飯。

    拋開人類的本質這種問題不論,他現在也隱約發現自己確實有個毛病。

    什麼事一旦開了頭,哪怕其實能停下,也必須得憑著慣性做到完。

    就比如考試其實不非得答滿一千道題,兩杯粥不非得都喝完,這盤不知道炒完放了多長時間的蛋殼炒飯其實也不非得都吃下去。

    「這就是人性!笙哥,你想想!」

    段磊還在絮絮叨叨開導他,越說越慷慨激昂:「你要的不是結局,是這個挑戰的過程!你戰勝了它——呸,怎麼又是鋼絲球……」

    他罵了一聲,挑出根鋼絲扔到一邊。

    三中食堂的態度其實很不端正,飯里吃到什麼都不奇怪。於笙習以為常地嚼碎了一片蛋殼,混著飯一起咽下去:「補鐵。」

    段磊:「……」

    哪怕再粗神經,他到現在也發現了於笙的不對勁,探身看了看,抬手摸過去:「笙哥,你怎麼了……發燒了?」

    於笙皺了下眉,拍開他的手:「沒有,吃你的飯。」

    他就是有點煩。

    倒不完全是因為他居然真的蒙滿了一千道題。

    這種煩來得莫名其妙,像是拔完智齒剩下的那個窟窿,每天都空著習慣了,也沒覺得怎麼不對,有一天忽然長合了,反而怎麼嚼東西都不舒服。

    於笙深吸口氣,手上用了點力氣,勺子在米粒里壓了壓。

    ……到底怎麼會有人閒到考試中間看見個人胃疼,就跑出去買粥的?

    這麼一走神,他又吃著了一片蛋殼。

    有點大,劃得牙床疼了下,於笙下意識舔了舔,舌尖跟著沾上一點腥甜。

    恰巧段磊也在想這回事,一邊往嘴裡扒著魚香胡蘿蔔絲,一邊感慨:「那大哥居然也是考生。服了,這成績得渣到什麼樣兒,才能這麼自暴自棄啊……」

    於笙吮了下血,抽了張紙巾把蛋殼吐出來,揉揉太陽穴:「人各有志,少管閒事。」

    段磊立刻鼓掌捧場:「好,真押韻。」

    ……

    於笙決定中止這段聊天。

    下午場快要開考了,不少學生已經趕回去爭分奪秒地複習。於笙扔下勺子,又抽出張紙巾:「要開考了,你不回去看看書?」

    「腦袋都大了,不看不看,愛考成什麼樣是什麼樣吧。」

    段磊的學習熱情永遠超不過三個小時,好好答了一上午題已經是他的極限了,自暴自棄搖頭:「反正看了也記不住,最多就是看到這道題的時候,想起我曾經看過這道題……」

    於笙沒答話,擦乾淨自己面前那一片桌子,把碗筷勺子摞在了一塊兒。

    段磊早適應了他有始有終的習慣,拎起書包,等著於笙慢悠悠站起來,一塊兒往外走。

    他天生話多,別人都煩得不行,只有於笙大部分時候有耐性聽他逼逼。放了暑假各回各家,這幾天沒人說話已經快憋瘋了。

    好不容易又看見於笙,段磊感動得要命,嘴一刻都閒不下來,跟在他身後低聲八卦:「笙哥,那大哥你認識嗎?叫什麼?哪個山頭的人物啊……」

    於笙毫不猶豫:「不知道。」

    段磊失望地嘆了口氣:「還想著認識認識呢,這麼裝逼的要不是真大神,估計就是一方大哥了。」

    於笙對大神和大哥都沒興趣。

    他剛吃了飯,現在血液都供應著胃消化那一盤內容物不明的蛋炒飯,比上午困得還厲害,半闔著眼打了個哈欠:「真不認識,今天早上遇見的。」

    他說著話,自己也不由詫異了下。

    要不是段磊問,他居然都沒意識到自己到現在還不知道那個黑襯衫究竟叫什麼。

    知道也沒什麼用。

    他們不是一個學校,之前他對這人也沒有任何印象,估計也就是這次考試碰巧分到一個考場,考完也就各回各家江湖不見了。

    大概是確實困了,亂七八糟的念頭在於笙腦海里一晃即過,最後只剩下那隻按在他頭頂的手。

    微溫,力道不輕不重,好像還揉了兩下。

    於笙下意識抬手照腦袋頂上摸了一把。

    段磊被他的動作拐了下,也試著往頭上摸了摸,立刻燙得嘶了一聲:「我靠,這太陽也太曬了吧,我說我怎麼好像聞著一股糊味兒……」

    於笙倏地回神,收回了那隻手。

    ……真是腦子不清醒了。

    都他媽怪昨天晚上那個白銀代練。

    眼看就要回到高三樓,於笙停下腳步,突兀地折了個彎往回走。

    段磊嚇了一跳:「笙哥!你幹嘛?這麼大太陽人都快熟了,好歹等涼快點兒再走啊……」

    「困死了,回去睡覺。」

    於笙眯著眼睛,擺了下手,把校服領子拉起來:「考試加油。」

    段磊茫然:「哦、哦,謝謝……」

    於笙頂著太陽越走越快,轉眼把那幢樓拋在了身後。

    太陽火辣辣的,照著人往死里曬。他胸口那股強烈的煩躁一點點淡了,重新空下來,剩下一點困得頭疼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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