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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45:40 作者: 浮丘一
    那會兒他已經卸完了妝,打算從後台離開——上台之前他就和姜叔叔約好了, 兩個人先去附近的烤肉店裡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就在卷耳邁下一層樓梯、一隻腳懸空的時候,突然心臟猛地一跳, 腦袋裡一陣暈眩,就連手臂上的血管也有要暴動的跡象。要不是他下意識地扶住了樓梯, 可能下一刻就要摔下去了。

    

    卷耳一個人扶著欄杆、慢慢地坐下來休息了片刻,神力像是一棵在他體內扎了根的樹,以非常迅速的速度在他體內發芽、抽苗。

    他忽然感覺到一陣難言的疲憊, 卷耳忍不住歪過頭去, 突然就睡著了。

    他又做了一個夢。

    這次夢中的影像不再像當初天山時那樣混亂,像個萬花筒。

    他置身在一片柔和的光中,有什麼柔軟的東西穩穩地托著他, 在茫然無邊的白色天空中漂浮。

    卷耳低頭一看, 身下是一團鵝黃色細密的光芒,摸起來軟軟的。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卸下了猶豫和警戒心, 輕輕地趴在了黃光上面,任由它帶自己去無邊無際廣闊的天地。

    「卷耳,卷耳?」

    「卷耳……快醒醒。」

    卷耳迷離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仍舊在夢境之中,四周空無一物, 只有一道熟悉的聲音伴隨著他。

    「……師父?」

    他揉了揉眼睛,四下張望,可是卻依舊沒有看見白鈺的身影,「師父?你在哪兒呢?」

    眼前悠悠地飄來一團霧,霧中漸漸浮現出了白鈺模糊的身影,他那雙祖母綠色的眼睛久久地凝望著卷耳,發出一道長長的嘆息,「他們……快要……沒有時間了……」

    白鈺的聲音像是摻雜了一道凌厲的風,混合模糊得叫人聽不清楚。

    「師父?你在說什麼? 我聽不見。」

    卷耳趕緊從那團『黃光』上站了起來,他往前走了幾步,但是白鈺的身影卻無聲無息地飄遠了一些,兩個人之間像是隔了一層永遠無法翻越的鴻溝。

    一道野風憑空吹起,吹得那片雲霧快要散開,卷耳瞳孔驟然一縮,他急促地大聲問道,「師父,你到底在哪裡?還有……我到底是什麼?」

    「來不及了……」

    越來越透明的雲霧中,白鈺慢慢地伸出一隻手,他的聲音像是破了洞的風箱,只剩下隻言片語透過風傳遞了過來,「來找我……不、不要找我……我已經……去找……聽……」

    「師父!!」

    卷耳猛地坐了起來,忍不住大口得喘氣,胸口也起伏得厲害。

    ……他居然又夢到了。

    夢到了昨天在樓梯上做的那個夢。

    這兩次的夢,夢中的細節他都記得格外清晰,身下那毛茸茸的觸感、還有一望無垠的白色天空,就連師父那張模模糊糊的臉,還有那雙綠眼睛裡泛出來的悲傷,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為什麼這個夢這麼真實?真實地差點讓卷耳以為是師父在向他求救……

    求救??

    難道……

    卷耳不敢再想下去了,他一把抹去臉上的汗珠,掀開被子、連鞋子都顧不得穿,就一頭沖了出去。

    隔壁房間的大門正敞開著,一個清潔員推著小車,正把一床被子塞進小車裡去。而姜雲正穿著浴袍站在外面,他臉色不太好看,甚至手指頭還夾了一根點燃的香菸——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抽過煙了。

    卷耳赤著腳跑到姜雲的面前,一見面就急急地說,「我有話要和你說!」

    「……」

    姜雲看他的眼神還有些不太自然,他不自覺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那根銀鏈子,「什麼事?」

    卷耳望了望房間裡擺著的兩張柔軟沙發,「不能進去說嗎?」

    「……」

    姜雲說道,「我房間裡一團亂,沒事,就在這兒說吧。」

    再讓這小崽子進去一次,他還要不要睡覺了?

    「可是、可是在外面不方便說。」

    卷耳壓低了聲音,「我昨晚做了一個夢,一個……很不好的夢。」

    姜云:「……」

    巧了,我也是。

    他們倆人站在門口大眼瞪小眼,清潔員裝好了髒被子,古怪地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然後推著車走掉了。

    兩分鐘後。

    姜雲敗下陣來,「……行吧,進來說。」

    他頓了頓,然後別彆扭扭地轉身從鞋櫃裡拿出一雙一次性拖鞋,遞了過去,「怎麼鞋都不穿就跑過來了?就算是夏天也要受涼的啊。你臉上怎麼回事,出這麼多汗?做噩夢了?早就跟你說我們倆住一間,現在隔一條道,你有個什麼動靜我都不知道……」

    卷耳把一次性拖鞋的包裝拆了,把腳套進去,姜雲還是一如既往地在那裡絮絮叨叨,又拉著他坐到沙發上,煮咖啡拿毛巾,一通忙活,但是他卻一點都不覺得不耐煩,那顆自從起床後就一直浮躁著的心,也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

    「你夢見白鈺了?」

    怎麼就從來沒夢見過他……

    姜雲暗自醋了一下,然後幫卷耳的咖啡拉了一朵小貓咪形狀的拉花,因為頭一回做這種娘不拉嘰的拉花,他很有點手生,弄了半天才勉強拉出一個好看的形狀。

    他把那杯咖啡端在手上,然後在卷耳怪異探究的目光中裝作坦然地遞了過去,「怎麼樣,他和你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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