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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43:03 作者: 夏汭生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我要上飛機!」
我要去找他!去他媽的暫時分開各自堅守!我要在他身邊看著他,他瘋我陪著他一起瘋,他要死那我倒要看看他想怎麼個死法!綁在一起受罪怎麼了?我樂意,誰都他媽的管不著!
這男人看著斯文優雅,發起瘋來力氣倒挺大,五大三粗的地勤一時間竟然被拖著走。他見慣胡攪蠻纏的旅客,鮮少有遇到這麼執拗的,不得不沖旁邊招招手請求支援。另一個登機口的同事看見了,奔過來,兩人合力,一人一條臂膀將鬧事男子往回拖,遠離即將撤走的登機廊橋。
「先生,您可以退票或改簽,下一列航班……」那名地勤秉持著職業禮儀,耳機里傳來售票那邊的諮詢通知,「嗯?這已經是今天最後一趟航班了?那明天首次航班是什麼時候?凌晨兩點?行,我會轉告這位旅客……喂,先生?先生你怎麼了?」
拉扯的間隙,飛機轟鳴,一點閃爍的明光衝破混沌的夜空,斜斜插/入雲霄。
世界的規則冰冷無情,不會因你一個人而沾染一絲溫度。
傅奕珩的胸膛劇烈起伏,他奔跑了整整一小時,渾身的肌肉和顱內神經一路都緊繃著,褪去溫柔儒雅的外殼,額角迸發的青筋和黑沉的臉色令他看起來竟有些令人發憷。
飛機一起飛,他驟然卸力,整個人頹喪地癱軟下去,止痛藥的藥效逐漸散去,經久不息的疼痛席捲了沉重的腦袋,他張開一直攥著拳頭的手掌,拇指和食指死死掐著兩側太陽穴。
「先生,您哪裡不舒服?需要我叫醫務人員來看看嗎?那邊的人,都散散!圍在這裡看什麼?」
傅奕珩木著臉,環顧四周。
他方才當著候機廳滿場旅客的面歇斯底里地叫囂,這會兒湊熱鬧的,看笑話的,甚至舉著手機攝像的,都在指指點點小聲議論著他。一些話飄進耳朵,說他沒素質,缺教養,一飛機的人憑什麼每個人勻你幾秒鐘啊?你算哪根蔥哪根蒜,臉也真大!
說得沒錯,他剛剛看上去就像個沒素質的混混流氓,失去了理智,失去了體面。
原來真正的愛情面前,誰都是瘋子。
太差勁了。
鬢角被熱汗打濕,傅奕珩氣喘吁吁地拍開地勤伸來扶他的手,仰著下巴從地上爬起,矜傲地整理被扯皺的大衣,在過客或鄙夷或譏誚的目光中挺直腰杆,轉身往回走。
他狀若冷靜地去辦理改簽,去藥店買止痛藥,去商店買礦泉水,然後靜靜地坐在航站樓落地窗前的角落裡,看窗里倒映出的綽約人影,等凌晨兩點的首班飛機。
魏溪又打來兩通電話,還是沒有她哥的消息。
後面那位先生正舉著手機觀看春節聯歡晚會,熟悉歡快的音樂反襯出機場的空曠與寂寥。
傅奕珩裹緊了大衣,冷熱交替,他有點發燒,面頰滾燙,頭痛欲裂,但沒到窮途末路之境,咬咬牙還能堅持。理智回籠,心跳逐漸降低,他開始思考起魏燃逃跑的動機。
是受不了療養院的半監/禁模式跑出去放風了?還是純粹病情復發無法控制自身行為?那人真的瘋了嗎?怎麼會,一直以來都控制得挺好,他本人也很配合,說好的一定會痊癒歸來的呢?
越思考,頭越疼,他索性不想了,放空大腦,如一台鏽住的機器端坐著。
昏昏沉沉地熬到兩點,檢票登機,遇到那位攔他的地勤人員,傅奕珩點頭示意說了聲抱歉,對方是如何應答的,他沒仔細聽,腳步虛浮地登上飛機。
一挨上座位,因睏倦和發燒,他當即陷入沉睡。
飛機落地的時候,已然是當地時間上午九點。
耀眼的陽光傾瀉進航站樓,人來人往的候機廳里一派繁忙景象,亞洲面孔很少,所有人都步履匆匆,地勤廣播裡播報著流暢的英文。傅奕珩脫下大衣外套掛在手臂,拖著沉重的步子,一邊避過逆向奔來的旅人,一邊撥通魏燃的手機。
「傅老師。」魏溪的聲音聽上去無比疲累,「你到了嗎?」
「嗯。」
「我也在路上了,這鬼地方,該死的早高峰比國內還堵!」
「沒事。」傅奕珩踏上扶手電梯,「魏燃他……」
「還沒找到。」魏溪咳嗽了一聲,魏燃失聯近24小時,她顯然也沒少遭罪,「再找不到,我就考慮報警了。」
「好……」傅奕珩應著。
下到一樓,等待魏溪的過程中他打算去買杯咖啡續命提神,目光快速掃過機場大廳,售票窗口排著很長的隊伍,隊伍旁有供旅人休息的長排座椅,上面七七八八坐著因各種原因而滯留的旅客,地面堆滿了各色行李。長椅後面,便是各類商店。
傅奕珩掃了一眼,朝目標商店邁出步子。
等他走入店內,與保持著得體微笑的點單員用簡單的英語交流完畢,付帳前他卻倏地變了臉色,瞳孔驟縮。
「Sir?」點單員禮貌催促,用眼神提醒他麻煩利索點,後面還有顧客在排隊。
傅奕珩說了聲抱歉,錢沒付,咖啡也不要了,轉身就在店員詫異的目光中衝出了店門。
他抑制著加速的心跳,大步流星地往售票處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扔了衣服狂奔起來。肩膀不時被低頭看手機的路人撞到,他雙手合十,不住地賠禮道歉,極盡全力保齊最後的一點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