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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43:03 作者: 夏汭生
    「不是……」

    「那你是有點大男子主義?喜歡大包大攬?」

    「我沒有……」

    「沒有就好。」傅奕珩上前一步,蹲到他腿邊,雙手擱在他膝蓋上如同一隻美麗優雅的貓,「我們兩個是平等的。」

    他說:「一段健康積極的親密關係里,雙方是互相扶持的,沒有誰就該天經地義去保護誰,你很強,我也不弱,有能力解決好自己領域內大大小小的問題。當年我要是選擇跟你在一起,必然考慮好豁出一切,除了你什麼也不會放在眼裡。但就跟你旺盛的保護欲一樣,我瞻前顧後缺乏勇氣,這是我們蹉跎這麼多年的原因。想的太多,而做的太少。」

    「追根究底,還是信任的問題。你如果相信我的能力,我如果相信你的真心,中間就少了很多磋磨。以前不提,從現在起咱們得把這份信任慢慢培養起來,所以不用太護著我,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然後愛我,明白嗎?」

    魏燃沒怎麼明白,但還是下意識點頭。

    傅奕珩滿意了:「既然明白了,那回去就辭職吧。你又不喜歡老師這份工作,何必陪著我浪費時間?一心一意去做你真正熱衷並擅長的事不好嗎?」

    「不好。」魏燃皺皺鼻子,不樂意了。

    「怎麼不好?」

    「我做什麼都可以。」魏燃望進他的眼底,神情認真,「但我想守著你。」

    春水在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流動,反射著粼粼碎光,傅奕珩綻開笑容。魏燃一直覺得,這人的笑容能驅散長久以來滲透在骨縫裡的寒意。

    「我們有一輩子可以相守。」傅奕珩輕聲說,「來日方長,別委屈了自己。我會心疼。」

    魏燃怔了怔,只覺得有暖流行遍全身,每一寸經脈每一份臟器都被熨燙得服服帖帖,震動之下,他捧起傅奕珩的臉,彎腰將唇印上。

    周圍來來往往好多人,但都見怪不怪了,畢竟他們本就是來參加一對同性戀的婚禮的,既然能來,打從心底就是能接受的。

    魏燃膩膩歪歪地啄完,鬆開傅奕珩,手指摩挲著被他啃出血色的嘴唇,有些心猿意馬:「回房間嗎?」

    暗示意味太濃了,化成絲線纏繞著傅奕珩。

    傅奕珩耳尖泛紅,咳了一聲:「我先送你回去。周傲剛剛在群里喊了,讓所有伴郎去大廳集合,明天婚禮現場的流程得提前過一遍。」

    「好吧。」魏燃有點失望,收回手,揣進兜里,「你去吧,我就在這兒等你。」

    「外面冷,還是回房間吧。」傅奕珩重新推著他往前走,「不過待會兒好像有個篝火晚會,你可以去湊湊熱鬧。」

    「嗯哼。」魏燃興致缺缺地隨口應著,揮手趕人,「你快去吧,我又不是真的半身不遂。」

    「好。回來別讓我看見你從輪椅上起來。」走之前,傅奕珩瞪著眼睛警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男人傷了腰,萬一養不好,嘖,可能就得換型號了。」

    魏燃:「……」

    他斯文純良的傅老師這是在說葷段子嗎?

    果然周傲那廝還是不能多接觸的吧!

    恐嚇無用,魏燃對自己腰上的傷挺樂觀,傅奕珩前腳走,他後腳就從輪椅里蹦出來,溜溜噠噠地四處逛去了。

    逛完冰雕展,當地時間九點整,篝火晚會準時開始,大批人往溫泉山莊門口走。

    這個國家的領土有百分之八十都在北極圈,到真正的冬季就會出現長達兩個月的永夜,沒有陽光,寒冷,黑暗,以至抑鬱,孤獨。所以當地人酗酒,崇尚火,喜群居,也不無道理。

    魏燃跟著人潮走,半路上碰見了一位半生不熟的人。

    「幸會,在下申微,花嬈的朋友。」那人友好地伸手,身形挺拔,面容雅致,「我知道你,傅先生的愛人。」

    「魏燃。」魏燃與他握了握手,神情還是慣常的囂張,「我也知道你。」

    傅先生空窗期的倒霉追求者。

    「他呢?」

    「有事。」

    「哦。你去哪兒?」

    「隨便走走。」

    莫名其妙的,默不作聲的兩人結伴而行,氣氛一度尷尬到窒息。

    魏燃一路上就尋思著這人為什麼總跟著他。

    顯然申微也有這方面的疑問,笑問:「唔,你也是去看篝火的吧?」

    不,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魏燃抬腳就想往回走,然而已經來不及了,木材搭好的三角高台近在眼前。他被三五成群嘰嘰喳喳的女士擠到最前面。

    鼓點毫無徵兆地響起,浸泡了燃油的木材被火把點燃。雪地上,熊熊烈火瞬間躥起,張牙舞爪的赤色火舌幾乎映亮半邊夜空,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激得皮膚上的毛孔一陣陣緊縮。

    隨之緊縮的,還有魏燃的瞳孔。

    大股黃褐色的煙柱不住地盤旋而上,空氣里傳來潮濕的木材燒焦的氣味。魏燃往後退了一步。

    他沒想到,這火燒的這麼旺,這麼盛大,燒到視野邊緣,能吞沒一切。

    當地人應和著鼓點喝起酒,跳起舞,嘈雜聲灌進耳朵,在某個時間點變了聲調,變成議論聲,喧譁聲,以及消防車尖銳的鳴叫聲。

    腰上肌肉筋膜撕裂的疼痛突然變得異常明顯,魏燃心跳加速,到達一個無法承受的巔峰,以至於呼吸困難,胸膛急促起伏。他捂起耳朵不斷後退,凌亂的腳步不斷被舞動的人群絆住,然而他瞪到緊緻的眼睛卻像被魔物蠱惑,一瞬不瞬地鎖住破碎的紅綢布般迎風跳動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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