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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43:03 作者: 夏汭生
    遇上這種神經病似的惡意挑釁,尤其是險些殃及他人的,教養再好,也很難控制住胸腔內暴漲的怒火。

    傅奕珩靠邊泊車,那輛本田也跟著停在了前方不遠處,車上有人冒雨下來,長手長腿,身材高挑。原先整齊服帖的西裝外套被脫下了,風紀扣解開了,連領帶也不翼而飛,一件高檔白襯衣被雨淋得濕透,狼狽地貼在身上,勾勒出頎長精悍的腰身。

    眼熟得很,不是魏燃那個混帳玩意兒又是誰?

    這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傅奕珩氣笑了,撈過后座上常備的雨傘,拉開車門,撐起傘,好整以暇地站在車邊等人過來。

    車燈照亮兩簇細密的雨簾,不斷有大大小小的車輛從身邊飛馳而過,濺起的水花打濕褲腳。

    雨聲,發動機轟鳴聲,太陽穴煩不勝煩的鼓譟聲。

    那人停在兩步遠的地方,深褐色的眸子在雨幕里像被洗過一樣,亮得瘮人,赤.裸裸的熱切和侵略意味發散出來,仿佛一匹餓了太久的狼,盯住傅奕珩的目光跟盯緊食物一般無二,一瞬不瞬,占有欲能化為實質。雨水從眉毛和眼睫上滑落,他抿著唇,不說話,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透著勢在必得的野性。

    這副樣子,倒又跟四年前那個一無所有但自負輕狂的少年無限重合了。

    傅奕珩本應停下來懷念一下,但他這會兒根本無法理智思考,對峙長達一分鐘,他扔了傘,提氣衝上去,給了小混蛋結結實實的一拳。

    這一拳用了全力,能聽到指關節與下頜骨碰撞的清脆聲響,魏燃踉蹌了一下,沒站穩,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傅奕珩又攥著衣領把人拎起來,砸在沃爾沃的引擎蓋上,滂沱大雨只花了一拳的時間,就把傅老師澆得通身濕透,額發散亂,不復斯文。

    「不聲不響,不告而別。」

    「一條簡訊沒有,一通電話不打,我以為你死了呢。」

    「四年時間,他媽的就給我學會了偽造事故,按喇叭,開車堵人,無視交通規則,無視人命,長大了,活倒回去了是不是?」

    每說一句,就是一記不留情面的重拳,有兩下沒對準,直接砸在了堅硬的引擎蓋上,發出可怕的怦然巨響。

    魏燃不閃不避,腮幫子已然麻木,嘴角被打破了,剛滲出血,就被強勢的大雨沖刷乾淨,身上的襯衫被傅奕珩揪得提上去,露出大半的腰身和後背猙獰的燒傷,實在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儘管如此,他的那雙眼睛卻在暗夜裡越來越亮,可媲美來回車輛瓦數最大的探照燈。

    挨揍的只需要躺著不動,揍人的反而累得氣喘吁吁,胳膊都抬不起來。

    傅奕珩撒完邪火,擼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推開人,揉著生疼的拳頭,腳步虛浮地走回去。

    一隻手剛拉開車門,另一隻更大更有力的手從背後伸出來,砰地一聲又把門給霸道地砸上了。

    接著,那隻手就不容抗拒地握住他的肩膀,那人欺身貼上來,濕漉漉的胸膛抵著後心急遽起伏,另一隻手迅速捏住他的下頜迫使他轉過頭。

    傅奕珩睜大眼睛,猝不及防地嘗到了血和雨混合的獨特腥味。

    第58章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更做不到實時同步。

    傅奕珩蓬勃燃燒的氣焰並不會因為一個全無章法的強吻而偃旗息鼓,一瞬的怔忪後,他鐵青著臉,拍掉鉗制住下巴的那隻手,後仰著拉開距離。

    他眯眼盯著魏燃,冷冽的目光里夾雜了無情的嘲諷和砭骨的審視。

    魏燃被那眼神刺到, 意味不明地舔了舔破裂的嘴角,他挑釁地挑眉, 抬手擦去唇邊的血水,放開人,喘息著退後兩步。

    「什麼意思?」傅奕珩撿起被他扔掉的長柄傘, 拿在手裡拄著地, 完全沒有撐開來擋雨的意思。

    「沒什麼意思。」魏燃單手把褲兜里的煙掏出來, 煙盒濕透變形, 往下滴著水, 他不甘心地翻找,確定沒有一根煙倖免於難,於是陰沉地低罵了一聲,扔了煙盒。

    傅奕珩環抱起雙臂,冷眼看他像個毒癮發作的癮君子般來回踱步。

    「如果你問的是我為什麼要突然吻你。」魏燃停在他面前,指了指天上,「天在下雨,你很性感,我想吻你。就這麼簡單。」

    傅奕珩的舌頭把腮幫子頂出一個思考的小包, 然後點點頭:「那我是否可以把同樣的說辭,套用在四年前的那件事上?」

    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魏燃頓住。

    火'藥味瀰漫,這次沒有動用武力,傅老師回歸了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擅長領域。

    文化人想要挖苦誰,殺傷力總能翻倍:「比方說,酒精作祟,我很虛弱,你臨時起意,想趁火打劫。嗯,也就這麼簡單。」

    魏燃沒說話,垂頭盯著那隻被隨手丟棄的煙盒,它泡在骯髒的雨水裡,逐漸變得糟爛噁心,就像這從一開始就與原意背道而馳的重逢場面。

    他閉了閉眼,徹骨的涼意攫住垂死掙扎的心臟。

    傅奕珩不打算就此放過他,既然見了面,晚是晚了些,但該說的話得說明白,該表的態也得表清楚,一直拖下去不是辦法,藏著掖著更是愚蠢至極。是非曲直說透了,往後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還是揣著芥蒂裝糊塗,都好有個像樣的結局。

    「你知道人和獸類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雨水沖刷著那張血色稀缺的面孔,使它看上去冷漠如冰霜,黑沉的瞳眸斂住光芒,裡面正持續發酵著錐心刺骨的寒涼。傅奕珩自問自答,語帶譏諷,「獸類是自由的,獸群里唯一的通行法則是弱肉強食,它們的行為完全遵循原始本能,只要夠強大,就像你說的,想做什麼就做了,就這麼簡單。人就複雜多了,我們進化出了倒霉的自制力,受禮教和律法的約束,不得不把不堪的欲望包裹起來,加以粉飾。這就是為什麼,人類歌頌兩廂情願的愛情,而野狗只想著隨心所欲的交.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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