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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43:03 作者: 夏汭生
「?」
傅奕珩將銀鏈子收進手心,正對著車廂內微弱的光源。
只見鏈子底端綴著一隻銀色的五芒星,五個鈍鈍的角,星星中間鑲了一顆碎鑽,鑽石小得幾乎肉眼不可見,但那份在光線下閃爍著的泠泠冷光彰顯著它毋庸置疑的存在。
纖細得過分,有點偏女性化的鏈子。
「這是我媽的遺物。我贖回來之前,你要好好保管。」
魏燃撂下這句話,就扣上兜帽,推開車門跳下去,小跑著鑽進院子,融進了茫茫夜色。
冷風在車門被打開的一瞬間灌進來,傅奕珩打了個寒顫,把魏燃留在副駕駛上的圍巾重新纏繞上脖頸,關了呼呼作響的暖空調。
傅老師不喜歡冬天在車內開空調,乾燥不說,暖氣容易使人昏昏欲睡,頭腦混沌,進而影響駕駛者的判斷力。
香檳色沃爾沃棲息在夜幕下等了一陣,直到院子西北角的一扇小窗戶透出暖黃色的光線,才打開車燈,調頭駛離。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要寫到魏燃上學後的校園生活了,嘻嘻,激動
第17章
第二天周末,不用去學校,傅奕珩一覺睡到自然醒,洗漱完,揉著蓬鬆的頭髮從臥室懶洋洋地走出來。
傅老爺子正戴著老花鏡躺在藤椅上看報,手邊放著一壺熱茶,和一台紅色的老式收音機。
收音機里放著評書,驚堂木一落,講的是袍帶書《岳飛傳》,這會兒岳將軍正被老母親給按著紋身。
老式筒子樓,規規矩矩的三室一廳,當年計劃經濟分房的時候還附送一個陽台。屋內的裝修是二十年前的過時式樣,沙發上鋪著碎花防塵罩,冰箱門兒上貼著掛鉤,掛著年年有餘的褪色掛曆,電視對面的牆上有個長條巨型玻璃相框,裡面夾著許多照片,黑白的,彩色的,全家福婚紗照畢業照,一應俱全。
這些家具都是用了好些年的老傢伙,瀕臨淘汰,它們靜默地佇立著,發散出歲月沉緩的味道。
傅奕珩摸去廚房盛了碗一早煲好的小米粥出來,坐到餐桌前,邊往粥里撒白砂糖,邊問:「爸,媽呢?」
天下孩子碰著父親,大概都沒什麼話可說,不是問媽媽在哪兒,就是問媽媽什麼時候回來。
老爺子眼皮都沒抬,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去外頭轉悠了。」
「大冬天的,她老人家也是精神好。」
「可不是嘛,待屋裡能活生生憋死一人。」老爺子把評書的聲音調高了,抖抖報紙開始數落,「你要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大晚上偷偷摸摸潛進來,害你媽早上進房間打掃衛生冷不丁瞧見個人差點嚇出心臟病來,嚇完又得火急火燎地趕去買菜,給你煨這湯那湯的,一早上沒個消停的時候。哎!你少吃點甜的,回頭老了跟你媽一樣,這高那高。」
傅奕珩悻悻地停手,拿湯匙在碗裡攪拌起來:「我就是晚上送人回家,人恰巧就住這附近,來都來了懶得再往回倒騰,就過來住一宿。媽也真是,隨便吃點就成了,整得這麼興師動眾,我受寵若驚啊。」
「這不稀客嗎?」老爺子陰陽怪氣。
傅奕珩裝沒聽見,專注喝粥。
這段時間高三黨考試不斷,周考月考摸底考,市里較量完又跨省聯考,學生被考得筋疲力盡,老師也跟著忙得昏天黑地,忙起來就老是把回家看望父母的日期不斷推後。
「這不還有兩月就放寒假了嗎?」傅老師少不得有些心虛,腆著臉賠笑,「一放假我就麻溜兒地打包滾回來,到時候想攆人都攆不走,老兩口別嫌我煩。」
「嫌誰也不能嫌兒子呀,我巴不得你天天就住家裡頭,橫豎也討不著媳婦兒,沒女人就用不著擔心婆媳關係!」
秦芳菲拎著布兜子風風火火地回來了,微胖的身材裹著大紅色的羽絨服顯得格外臃腫,前段時間跟風染的泡麵頭被寒風吹得朝四面八方炸開,搭配兩頰特意抹上的腮紅,整個人看著特別喜慶。
「你回回都這麼說,等我住夠一個禮拜就開始嚷嚷著往外趕人,說我打擾你和爸的退休生活。」傅奕珩一見她就樂,借著秦女士咋咋呼呼的聲響作掩護,悄沒聲兒地又往碗裡舀了兩勺糖。
很不幸,小動作被老爺子瞅見。
老爺子隔著老花鏡豎起眼睛瞪了一眼,老虎沒了牙照樣威風,傅奕珩撇撇嘴,乖乖把糖罐子推遠了。
秦芳菲從布兜子裡往外掏水果,杵了老伴兒一胳膊肘:「他想吃你就讓他吃唄,管得了初一還能管到十五?聽你的丈母娘刺字去。」
「是岳母刺字!岳飛他母親!不是丈母娘……」
「行行行,岳飛他老母。」
「……」
傅奕珩笑得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傅奕珩父母的結合屬於跨界混搭。
老爺子學識淵博,家境優渥,當了一輩子的大學教授,直到現在退了休,還總在受邀出席什麼讀書會研究小組學術討論。那個年代的讀書人都有通病,慣會拿腔作勢,酸腐味逼人。平時也特清高,罵人不明著來,寫一封幾頁紙的家書放你床頭,讀完雖全篇無言語過激處,就是覺得被教訓得體無完膚。
誰也沒想到,就是這樣一位先生,單身三十餘年,與一初中就輟學在家的年輕女子稀里糊塗地墜入愛河。
秦芳菲這輩子也沒看完過幾本像樣的大部頭,四大名著連邊兒也沒沾過手,但她卻能繪聲繪色地將一百零八將一天一個當做睡前故事講給小傅奕珩聽,還能進行潤色改編,硬生生把這些個綠林好漢講得充滿童趣。她熱情開朗,活潑健談,比起終日不苟言笑的丈夫,人緣要好上太多了,姐姐妹妹拉出來能站滿一整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