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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43:03 作者: 夏汭生
「你那叫思維定勢,咱要去標籤化。」傅奕珩拎起細嘴的咖啡壺,「數學老師就是一職業,我可以是老師可以是工程師可以勝任任何職業,但我只能是傅奕珩,明白不?」
91攝氏度的熱水慢慢由四周滑向中心,畫著圓圈接觸到研磨好的上等咖啡粉,把法蘭絨濾網全部潤濕,那一刻,咖啡的靈魂真正甦醒。
傅奕珩縱縱鼻尖,哼了幾句聽不出歌詞來的調子。
「說不過你說不過你,都給我繞暈了,你不兼職教語文簡直屈才。」李鼎投降認輸,然後巴巴地捧著保溫杯過來蹭咖啡,抿一口滿意地咂嘴巴,「到底還是這麼現煮的香,味兒醇。」
傅奕珩得意地聳了聳眉毛:「是吧?什麼東西只要花了功夫,都能出點成果。」
李老師點頭認同,虛心求教:「那為什麼我花了那麼多功夫,班裡那幫兔崽子一個個兒的還是考芝麻大那點兒的分數?」
傅老師仰天眨眨眼,不說話了。
李鼎就覷著他無語的樣子樂呵:「看吧,付出不一定回回都有回報的。不說這個,今天帶了啥小點心?」
真要細究起來,傅奕珩骨子裡是個活得很精緻也很有腔調的人,用旁人的話來說就是矯情,特別追求生活的品質,也不怕麻煩,沒事兒就現煮個咖啡,親手做點烘焙糕點,糕點分成小份兒裝在卡通造型的小袋子裡帶來辦公室,見者有份。
其他老師跟著沾光沾成習慣,吃完午飯就來角落裡討零嘴兒。
辦公室里老師們的座位看似隨意,但其實大有講究。
資歷越深能力越強,辦公桌就越朝面向陽光春暖花開的地帶靠攏,相反,則只能往角落裡安排。傅奕珩在研究生實習階段來這裡任教,前後也才四年不到的時間,雖然能力突出,但經驗不足,跟那些動輒十幾二十年教齡的老牌教師相比,他頂多算得上是個新銳。
新銳這種存在,頭幾年銳著銳著,指不定什麼時候就開始鈍了。
而傅奕珩實在也當不起新銳這個詞兒,他從來就沒有鋒芒畢露要戳誰的意思,樂得在角落裡低調地倒騰自己的生活,煮煮咖啡分分小餅乾。
但今天沒有小餅乾。
「沒帶,這兩天批試卷講試卷忙著呢,沒空做。」
李老師拍著肚皮沉吟一聲,略顯失望地挪回去,繼續鑽研教案。
傅奕珩拿無名指搓了搓眉心,他每次說謊都會做這個小動作。
事實上,他今天確實帶了一小袋巧克力曲奇,兩天前做好放在冰箱裡的存貨,但那是預備著晚上拿給魏燃的。
那孩子可憐,也不知道每天能不能按時吃上飯。
傅奕珩失笑,他覺得自己同情心泛濫,跟個瞎操心的老父親似的,跟半路遇上的野兒子也不熟,不熟就算了,對方還是個不靠譜的慣騙。
小騙子年紀小,嘴上卻不願承認自己小,還編些模稜兩可的話來混淆視聽,可惜他騙術再怎麼高明,身份證上的那串數字不會幫著忽悠人。
也不怪傅奕珩偷看他的身份證,昨晚酒店辦入住,前台小姐看魏燃人事不省怕出什麼岔子,說什麼也要察看他的證件,傅老師搜遍他全身,從小破錢包最裡面的夾層里抽出那張半新不舊的身份證。
證兒上明明白白寫著,魏燃小朋友還有半年才正式年滿十八歲,這會兒實打實是個未成年。
傅奕珩剛剛在電話里沒戳穿,就是想看看這小子能瞞到什麼時候,以及,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非想不開要隱藏真實年齡。
傅老師想不通,魏燃就像一團迷霧,太多小秘密,看不透。
晚上第二節 晚自習,最後去班級里晃悠了一圈,幾個學生拉著傅奕珩問問題,傅老師覺得這道題上課的時候沒講透,順手占用了幾分鐘走上講台,在黑板上寫下解題思路,點撥了兩句。
要問爭分奪秒哪家強,數學老師不遑多讓。尤其當數學老師還是班主任的時候,幸運女神早就拋棄了悲慘的六班子女。
講完題,通體舒暢。
傅老師捏著粉筆頭看看手錶,已經八點一刻。
「老師,要約會就趕緊的啊!表都要給你瞅開花了!」 後排的劉穎超在前後幾個女生的慫恿下,沒大沒小地大聲打趣。
傅奕珩也不惱,拍拍手上的粉塵:「我要去幹什麼你又知道了?」
劉穎超扯著嗓子喊:「我算的!老夫掐指一算,咱馬上要有師娘了!」
話音一落,全班暴動,搞事的口哨聲此起彼伏。
傅奕珩簡直氣得笑了,作勢要拿粉筆頭丟他:「有這神通還參加什麼高考,擺地攤兒算命才是你的出路啊少年。」
「哎呦。」劉穎超看見他手勢,連忙埋頭捂臉,嘴上不肯停,「傅班被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還拿粉筆丟人!嘖,真疼,疼死我了。」
傅奕珩拆穿他:「瞎叻,就你這演技還是別出去擺攤兒了,我怕你糊弄不到人家反而挨揍,粉筆明明就還在我手上,你說說看你到底哪裡疼?」
全班笑成一團。
這一笑一鬧的又耽擱不少時間,傅奕珩把車開出校門時已經過了八點半,不出意外,十點前趕到日料店綽綽有餘。
前提是不出意外。
開到半路,有個電話打進來,切斷了那首張學友的《秋意濃》。
傅奕珩按下接聽鍵,周傲的聲音像是打來籠子就再也關不住的鴿子似的撲稜稜飛出來:「hey,bro,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有點遭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