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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43:03 作者: 夏汭生
    傅奕珩整理桌上的教案,讓劉穎超上自習別玩手機注意點影響,回教室的時候讓他順便把批改好的練習冊搬過去,跟同學們說一聲明天上課要講錯題。把人當課代表使喚完,又坐著發起呆,指間飛快地轉著筆。

    這是傅老師從學生時代就有的毛病,好像想事情的時候不轉筆,腦迴路就會堵塞似的。

    冬夜,少年雙手揣兜縮著肩,坐在台階上,寒風從露出後脖子的領口灌進他單薄的棉襖,他不自覺地打顫,笑著說窮途末路。

    孤寂的身影不停地在眼前來回閃現,如同按下重播鍵的老式錄像帶,鏡頭就那麼兩三幀,沒完沒了地滾動播放。

    啪嗒一聲輕響,筆掉在桌上,傅奕珩掏出手機,打開微信,找到被無數聊天會話框壓在最下面的花貓頭像,點開。

    對話停留在兩千塊已收錢的那條確認消息,再往上,就是泛善可陳的幾句問候,精簡到不能更簡短。

    頭像里的那隻花貓是真醜,打哈欠的時候露出尖尖的獠牙,能看見裡面長著倒刺的粉紅舌頭,鼻頭上髒兮兮的,鬍子也一根長一根短,參差不齊,從花色到姿態,丑得特別獨特。

    傅奕珩想不明白的是,明明他有魏燃的聯繫方式,明明可以直接對話,為什麼還要讓劉穎超代為轉達好意?

    這種迂迴彆扭的方式一點都不像他的作風。

    沒等他往細了琢磨,催人赴約的電話打了進來。

    「傅老師該不會還在學校里磨蹭呢吧?」手機里傳來的聲音爽朗大方,透著股吊兒郎當的氣息,嘈雜的背景音里全是電音、鼓點和笑聲,「老朋友的接風宴還缺席,不太厚道吧?」

    傅奕珩笑著站起身,一隻手套進大衣的衣袖:「你不覺得教育工作者跟夜店,這兩者很違和嗎?」

    「媽的,當老師還不能蹦迪了?哪條法律法規規定的?愛音樂愛跳舞不行?」對面很快反駁,「趕緊的,別給老子裝,以前就你最會玩兒,十里八鄉最浪的仔非你莫屬!怎麼,這會兒上了年紀想收心了?收也成,兄弟舉雙手雙腳贊成,但今天不行!今天好不容易攢的局,必須來,不來絕交!」

    嘰里呱啦一通說完,沒等傅奕珩從舌尖蹦出一個字,忙音傳來,對方火急火燎地撂了電話。

    傅奕珩的毛呢大衣一半掛在臂彎里,一半還拖在地上,他失笑地看著暗下來的手機屏幕,心想,他什麼時候是十里八鄉最浪的仔了?

    作者有話要說:  魏燃:浪仔,呵呵:)

    第9章

    浪不浪的,傅奕珩不知道,但他年輕那會兒確實不是什么正經的好鳥。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對待感情這檔子事兒很不嚴肅,挑人很膚淺,主要看眼緣,主宰審美的那根神經一旦搭上了就放手去追。由於自身條件擺在那兒,沒碰上過死活追不上的,更沒碰上過死活非要追上的。

    說起來,有點遊戲人間的意思。

    除了長相,其他的性格家境學歷云云,壓根兒不在考慮範圍以內,年輕的傅老師固執地認為,這些都是好上以後可信手解決的小事兒,沒必要在出手前就自個兒瞎琢磨。

    人生苦短,死亡很近,越琢磨越露怯,就是這麼個理兒。

    但這個道理是有年齡限制的。

    甭管誰,年輕的那陣子都很闊綽,時間精力,包括情感,哪一樣揮霍起來都跟不要錢似的,愛怎麼浪費怎麼浪費,哪管以後的貧瘠?等某天真的被推著來到三十歲門口的時候,才會發現無論是時間還是精力,哪怕當初潑水一樣潑出去收不回來也不稀罕的感情都變得極度吝嗇起來。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不懂事兒的時候喜歡上一個人有多簡單,長大之後就有多難。

    好不容易長大的傅老師現在換了個信仰,凡事要心存敬畏。保險起見,不該碰的東西千萬要堅守住底線。

    比如酒精。

    一場酒局,開頭勁猛,你我他多年未見,彼此寒暄推杯換盞,兩三杯下肚先把氣氛炒熱,中間基本喝開心了,舞池裡搖頭擺尾熱完身,回來繼續侃大山,白的啤的紅的洋的輪番上陣,花式對吹,一路喝到高.潮,飄飄欲仙,等到第一個不勝酒力的一頭栽倒,狂歡就進入疲.軟的尾聲。

    傅奕珩接完電話,慢悠悠地晃回家,吃飯洗澡換衣服,噴上香水扒拉一下髮型,直接奔著尾聲去的。

    會老友開心,喝兩杯意思意思就行,借酒澆愁的經歷,一生矯情那一回就夠了,不然顯得誰捨不得誰似的。

    清醒的世界多麼美好,傅老師這點思想覺悟還是有的。

    出門打了個的,到的時候趕上午夜場,他那群狐朋狗友基本上也喝了個七七八八,卡座里歪了個遍地橫屍。

    傅奕珩數了數,熟面孔生面孔一半一半,總共七個人,攤著肚皮躺桌底下的,抱著酒瓶縮沙發里的,哭的笑的抱一塊兒接吻的,悲歡喜樂,人間百態。

    「臥槽,都他媽喝完了你才來,來喝尾氣?真是吃什麼都趕不上新鮮的。」

    周傲,電話里催人的那個,看起來還算正常,起碼還能扶著沙發直立行走,他奔過來摟住傅奕珩的肩膀,眯著眼使勁兒聚焦,伸手擼了一把傅奕珩的頭髮,嘻嘻笑道:「傅老師今兒穿得挺騷啊!恢復單身後是不是挺爽?要不要來一場梅開二度,老漢回春的夕陽戀?」

    傅奕珩拿胳膊肘使勁兒杵了他一下,解下暖黃色的圍巾搭沙發上,從桌上順了瓶黑啤,撬了瓶蓋灌了兩口,指著互相啃得難捨難分牽絲搭線的倆位,問:「他倆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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