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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40:35 作者: 蘇景閒
餘年看著屏幕上顯示的陌生號碼,點了接聽。
對面沒有人說話,只能聽見呼呼的風聲,像是撕扯著耳膜一樣。
「是……謝游嗎?」
好幾個呼吸後,才有略顯清冷的聲音回應道,「是我。」
餘年繃緊的肌肉放鬆下來,直接仰躺在了沙地上,輕笑出聲。
「我現在在戈壁,今夜的星空很美。」
謝游站在墜車的江邊,看著寒潭深淵一樣翻卷而過的江水,忽然覺得徹骨的冷意被驅散,再次回暖。
第36章 第三十六塊小甜糕
餘年仰躺在乾燥的沙地上, 也不在意衣服是否會被弄髒,他看著天上的群星, 出口的聲音顯得很溫柔, 「謝游, 你最近還好嗎?」
問完,他自己又忍不住低低笑起來----這個問題, 在曲逍然辦公室外面遇見時,他也問過。當時謝游回答的是, 很好。
謝游的聲音里像是挾裹著夜晚的風,很冷,卻又和緩,「不太好。」
餘年微怔----他以為謝游依然會回答「很好」。
餘年斟酌著說道, 「我剛剛看見新聞了, 一輛車墜進了江里,車主姓謝。」
「是我的車。」謝游回答,「我原本會乘坐這輛車回家。」
餘年握著手機的五指收緊----他沒想到, 謝游會將冰山的一角,親自揭開給他看。
「之前宋克也是這樣出的事。」
「是。」謝游隔了好幾個呼吸,才輕聲問, 「你有空跟我說說話嗎?」
莫名地,餘年眼睛忽然就是一酸。
他想起歪歪倒倒的蛋糕, 烤焦了的蛋撻,認不出形狀的小餅乾,被換過的保溫桶, 特意做了個兩百塊價簽的袖扣----謝游其實,和表現出來的完全不一樣。
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麼冷漠,那麼氣勢凌人,那麼不近人情。他認識的他,完全相反。
所以,到底是有多艱難,才會逼得一個人,把真實的自己藏起來,藏得那麼深。
他沒察覺,自己的語氣幾乎是在輕哄,「嗯,當然有。」
從聽筒里傳來的風聲嘶啞,許久,才響起謝游的聲音。
「我哥比我大五歲,他是春天出生的,出生的那天,春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整夜,所以媽媽給他取了個名字,叫謝瀝。」
謝游像是終於可以講出在心裡埋了很久很久的故事一樣,很享受且珍惜這個機會,語速不疾不徐,「他特別厲害,很聰明,好幾個家庭老師都說,從來沒教過這麼聰明的學生。我不會的題他都會,我拼不好的模型,他會耐心教我。還教我拿筆,教我畫畫,教我繫鞋帶,帶我游泳。而且他非常有商業頭腦,父親很高興,一直都將哥哥帶在身邊教導。」
「後來呢?」
「後來他出了車禍,那輛車沉進了江里。當時……他肯定很難受、很絕望吧?都沒有人去救他。」謝游的聲音低下去,像是自言自語,「那段時間,我每天晚上都會夢見他,夢見他告訴我說,江水真的好冷啊。」
餘年幾乎可以將往事一片一片地拼湊出一個大致的模樣。
原本傾力培養的繼承人意外去世,只留下一個在勒托音樂學院主修鋼琴的么子,從未沾手過商業。這樣的情況下,必定虎狼環伺。
步履必定異常艱難,甚至滿是泥濘----謝游還是一步一步走到了現在。
郁青被餘年叫醒時,隨手扯了扯睡亂了的長髮,忍不住又吐槽,「戲還沒拍完,我這頭髮就又干又澀的還分叉,回去還不知道多久才能救回來!」
她瞥見餘年一副心不在焉不知道在出什麼神的模樣,又促狹地用肩膀撞了撞餘年的手臂,「喲,我們年年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拉著我開了這麼遠的車,信號好了,能跟某某人說話了,終於開心了啊!」
餘年無奈,「姐,你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啊?」
郁青隨手扎了個馬尾,故意嘆氣,「哎,我們年年已經二十一歲了,都長大了,也到了談戀愛的年紀了!再過不了多久,姐姐?姐姐是什麼?能吃嗎?」
餘年聽她越說越遠,連忙解釋道,「沒有什麼某某人,是我一個朋友,他最近處境不好,我有些擔心。」
他又想起走之前,在曲逍然辦公室外面遇見謝游時,對方像是有很多話想說,卻又無法說出口,似乎還有一點……小委屈?
見餘年又出了神,郁青重重地哼了一聲,「又發呆了!還說沒有某某人?」
餘年發現越描越黑,乾脆不解釋了,換了個話題,「姐,你之前不是提了一句,說《醉馬遊春圖》有消息了嗎?」
郁青一拍方向盤,「啊,你不問我還差點忘了!我家老頭子的朋友打聽到的,這幅畫當年從國內流出去,被一個島國的商人買走,後來被送進了一家私人博物館。
最近有消息說,這家私人博物館經營不善,藏的東西應該都會上拍。就是不知道到底多久上,以及多少人有意。我打招呼說讓幫忙關注著了,有消息跟你說。」
她又瞪了餘年一眼,「你不要我幫忙,也行,但要是飯都吃不起了,好歹也讓我有機會救濟你一下!」
餘年趕緊回答,「嗯,現在吃飯還是吃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