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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28:32 作者: 弱水千流
    秦崢冷道:「什麼話不能心平氣和地說。伯父一來就動手,怕是不好。」

    余衛國閉上眼,手指發狠摁了摁眉心,冷靜下來,沒什麼話可說。

    良久,余衛國抬手指門外,眉目間極是疲乏,沉聲朝余兮兮道:「出去,往後別讓我再看見你。」

    「你讓誰出去?」余母氣得渾身發抖,「兮兮是我女兒,你不要她我要她。好,你非得趕她走是不是?我跟她一起走。」說著便要去拔輸液管子。

    余兮兮和余凌瞬間慌了神兒,趕緊撲過去阻攔。

    余衛國強忍怒意:「你發什麼瘋!」

    「把女兒往外頭趕,我看你才瘋了!」龔蘭青把兩個女兒攬進懷裡,紅著眼道:「六年前我差點兒就失去她了,怎麼,還要再來第二次麼!」

    聞言,余衛國瞬間變了臉色,渾身一震。

    周圍靜了靜,尖叫怒罵全都戛然而止。

    不多時,余母拭去臉上的淚,平靜說道:「我們母女三個要單獨待一會兒,其他人請先出去吧。」

    秦崢看向余兮兮,她靠在龔蘭青懷裡,大眼和鼻頭紅紅的,看上去脆弱又可憐。他薄唇微抿,語氣不自覺便柔下來:「我就在外面等你。」

    她乖順點頭,「嗯。」

    於是他轉身出去了,後頭緊跟著宋姨。

    余衛國站在窗前沒有動。

    龔蘭青冷冷看他一眼,「你也出去。」

    「……」

    幾秒種後,房門重新關上,整個屋子裡只剩龔蘭青,余凌和余兮兮。

    余母輕拍余兮兮的背,良久才嘆出一口氣,輕聲道:「那隻警犬也沒辦法死而復生。兮兮,你究竟怎麼樣才能原諒你爸爸?」

    余兮兮靜半刻,抬起眼帘:「媽,你能不能跟我說實話,爸爸和六年前綁架我的那伙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余母臉色微變,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因為我想知道,我和姐姐的父親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一次,余母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然後才說:「那些人是你們爸爸的境外合作商,算是生意夥伴。」

    余兮兮心頭一沉,「果然。」

    余凌眉頭擰起一個結:「就算真的有生意往來又怎麼樣?難道認識幾個壞人自己就一定是壞人麼?你什麼邏輯。」

    「那群人幹的就是違法的勾當,他和他們有生意往來,還能清白到哪裡去!」

    「你分明就是對爸爸有偏見。」

    「我只是就事論事。」

    「夠了。」

    龔蘭青沉聲打斷,「我話都沒說完,你們兩個吵什麼?」

    一室之內瞬時便鴉雀無聲。

    余母這才續道,「其實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余家在緬甸境內有好幾片龍船花田,大概八年前,你們爸爸的一個緬甸朋友找上門兒,說想租他的地種山茶,開的價很高,你爸爸沒多想,就把那些花田全租給他了。」

    余凌接話:「緬甸人?就是那個緬甸人綁架了兮兮?」

    「應該就是他。」

    余兮兮不解:「為什麼?」

    「租地合同簽了十年,但是六年前,你爸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不同意再租地給他了。那個人惱羞成怒,所以就綁架了你,想要報復。」

    余凌說:「兮兮不是說,那伙人不是正經商人麼?租那麼多土地,只是拿來種山茶?」

    「……」

    余兮兮低著頭若有所思,忽然咬了咬唇,沉吟道:「或許,爸爸就是因為發現他們不是在種山茶,所以才強行終止合同……」聲音越來越低,「難怪爸爸會那麼生氣,看來我真的誤會他了。」

    *

    病房外。

    余衛國坐在牆邊的椅子上,垂著頭,臉色冷漠,手裡的文件半天也沒翻一頁,不知在想什麼。須臾,他合起文件捏了捏眉心,下意識地摸褲兜,掏出一盒煙,卻半天都沒找著火。

    空氣里響起聲「叮」。

    一個男人站在旁邊兒,左肩斜斜靠牆,站姿隨意,漫不經心,臉上的表情淡而冷。他手裡把玩著金屬打火機,蓋帽兒甩開,扣上,扣上,甩開,然後遞過去,語氣如常道:「找這個?」

    余衛國看他幾秒,目光里透出幾分詫異,然後什麼沒說,逕自伸手去拿。

    那人把火機收了回去。

    余衛國:「……」

    「醫院裡不許抽菸。」秦崢沒什麼表情,也從兜里摸出根煙叼嘴裡,不點,只朝樓梯方向揚了揚下巴:「走,換個地兒。」完後沒等他,直接甩開大步走了。

    數分鐘後,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在醫院食堂的牆角處站定。

    秦崢甩開火機,余衛國側頭靠過來,嘬了口,火星點亮香菸的末梢。他又把自己嘴裡的那根點燃,漆黑的眸在白色煙霧裡微微眯起,仰頭看天,萬里無雲的好天氣。

    余衛國站著抽了會兒,左右看看,皺眉說:「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秦崢嘴裡叼煙,兩手把膝蓋上的布料微微往上扯,然後就彎下腰,直接坐在了水泥台階上。然後,他背靠牆,支起一條腿,手指隨意撣了撣菸灰,道:「您要不講究,也能坐。」

    中年男人沒有吭聲兒,半刻,弓腰在他旁邊坐下來。

    年輕男人極淡地笑了下。

    一根煙燒完大半時,余衛國拿餘光瞥他,問:「找我有什麼事?」

    秦崢舌尖抵了下門牙,淡淡的,「禁毒大隊在查你。」

    「……」余衛國抽菸的動作頓了下,隨即繼續,並沒有太大反應。

    秦崢抽了口煙,「不問查到了什麼?」

    余衛國的語氣很平靜,「查到了什麼。」

    「你認識毒梟南帕卡。」

    「還有什麼。」

    「你曾經租地給他種罌粟。」

    「……」余衛國笑笑,抽完一根煙又點一根,沒話想說。

    微風在吹,綠色的枝葉在陽光下輕輕搖曳,盪開一池樹影。

    秦崢手腕搭在膝上,臉色冷靜而淡漠,又道:「既然已經查到你頭上,再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了。余董,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剩下的事交給我們來辦,我們會極力保護你和家人的安全。」

    余衛國靜了靜,轉頭看他,問:「你想知道什麼?」

    「南帕卡在中國,跟誰合作?」

    余衛國挑眉,「我以為我也是你們的懷疑對象。」

    秦崢盯著他的眼睛:「是你麼?」

    「不是。」

    「那是誰?」

    余衛國搖頭:「我和南帕卡的接觸很少,只是聽他提過,他在中國還有一個朋友,是川南一帶的中藥商人,具體是誰不清楚。」

    秦崢瞳孔收縮了瞬,手指無意識將菸頭碾得稀巴爛,須臾,平靜點了點頭,「謝了,伯父。」說完起身就走。

    余衛國叫住他,「秦少校。」

    秦崢頓步,「怎麼?」

    余衛國遲疑半刻,終於沉聲開口,說:「……好好對她。她喜歡做什麼,就讓她做,只要她開心。」

    第59章

    夏季的天氣沒有定數, 早上大太陽,正午剛過天便暗下,成片的烏雲從南方飄過來,很快在雲城上方累積堆砌,直到轟隆一聲, 雷鳴大作,落下豆大豆大的雨。

    龔蘭青到底大病未愈, 打起精神強撐了一上午已是極限,午飯後, 吃了藥便沉沉入睡。

    下午兩點左右, 窗外的雨小了些, 雨絲如慕。余氏的總經理助理打來電話,說三點時和韓氏那邊有一個重要會議, 總經理必須出席, 余凌沒轍,只好叮囑宋姨道:「宋姨, 等會兒醫生要查房,順便會把昨天的檢查報告送來, 另外……」

    一旁的余兮兮接話:「有什麼事你跟我說就行, 今天周末我休假, 可以一直守在這兒。」

    余凌點了點頭, 續道:「那你記得拿一下檢查報告。另外,兩個小時後媽媽還要吃一次藥,我放桌上的, 你直接餵她吃就行。」

    交代完,余凌便提上包轉身走了。

    門開,門關,噠噠的高跟鞋聲音逐漸遠去,病房裡重歸安靜,只聽得見余母規律而輕淺的呼吸聲。

    余兮兮呆坐了會兒,有點累,於是打了個哈欠,趴在余母的枕頭邊兒上閉目養神。

    視覺消失,身體的其它感官便格外靈敏。距離太近的緣故,鼻端鑽入了一陣熟悉味道,是母親身上的香味,淡雅,溫馨,暌違已久,帶著許多童年時期的記憶。

    嗅著怡人淡香,聽著窗外雨聲,她嘴角往上彎,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時,窗外的天已經放晴。

    余兮兮一頭捲髮睡得亂蓬蓬的,抬手揉揉眼,詫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睡到了沙發上,身上還多出張輕薄柔軟的毛巾被子,一扇梅蘭竹jú四君子屏風橫在前方,隔開一個安靜的空間。

    她呆了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咕嚕轉動,聽見病床方向傳來兩個人的聲音,在交談。

    余兮兮起身,輕手輕腳靠近屏風,側耳去聽。

    「伯母,吃藥了。」秦崢道。

    「……誒,好,好,真是太麻煩你了小崢。」余母的聲音稍顯虛弱,卻不掩笑意。

    「都自家人,您跟我客氣什麼。」秦崢極淡地笑了下,略弓腰,手臂穩穩托住余母的後背把她扶起來,墊上腰枕,動作輕柔並仔細,然後繞到床尾半蹲下去,旋動把手將床頭的高度往上調,挽起的袖口露出古銅色小臂,結實修長,每一寸肌肉都隨他動作而有力舒展。

    他隨口道:「合適了您說一聲。」

    龔蘭青始終盯著那年輕人打量,須臾道:「行了小崢,這位置差不多合適。」

    秦崢站起來,撲了撲手,把藥和水杯分別給余母遞到嘴邊兒,等她吃完藥後再把水杯放回原位。

    余母拿紙巾擦了擦嘴,說:「坐。這麼長時間沒見,伯母想跟你說說話。」

    秦崢笑了下,隨手拖了把椅子擺到床邊兒,弓腰坐下去,「您說。」

    余母便道:「我聽小凌講,你和兮兮現在感情很好。」

    秦崢說:「對。」

    「好到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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