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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28:32 作者: 弱水千流
    陳梳其實是個標準的美人,五官耐看,氣質矜貴,平時那身軍裝顯得太刻板,換下後,她仿佛也煥然一新,細腰翹臀長腿筆直,身材也相當不錯。

    這樣一個美女出現在茶樓門前,頓時引來許多目光。

    但也有人無動於衷。

    陳梳先到,要了個包間,秦崢停好車後直接上樓。等他進門,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便站了起來,勾勾唇,喜悅的情緒從眼角眉梢止不住地往出淌,「崢哥。」

    秦崢的目光冷淡移她臉上,幾乎沒有停頓便又離開了,平靜點了點頭,「坐。」

    陳梳招呼外頭的服務生上茶和點心,隨後踅身坐下。

    這間茶樓是中高檔消費,裝修得古色古香,一應家當擺設也大多是仿明朝時期,每處細節都透著種低調奢華。

    她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抿,半刻才柔聲問道:「崢哥……你忽然約我出來,有什麼事麼?」

    回應的是一聲「叮」,金屬打火機燃起簇山字形的橙紅。

    秦崢眯著眼睛點菸,抽了口,吐出,白色煙霧背後的面容沒什麼表情。

    空氣里一陣安靜。

    不多時,手裡的一根煙還剩半截兒,秦崢喝了口茶,隨手從褲兜里摸出個東西扔桌上,「啪」一聲。

    金屬摩擦著紅木,阻力小,那U盤往前溜出小短距離,將好停在陳梳眼皮底下。

    她垂眸看一眼,不解地皺眉,「這是……」

    秦崢懶散靠著椅背,一手夾煙,一手無意識地輕敲桌面,淡淡的,「這是退役軍犬基地儲藥室6月13號晚上的監控資料。」

    「……」聞言,陳梳眸光一跳,濃妝淡抹的臉孔瞬時略微扭曲。但也只是剎那功夫,她的表情很快便換成困惑:「我記得,儲藥室的監控很早之前就損壞,已經停用好幾個月。怎麼,什麼時候又修好了麼?」

    他夾煙的手屈指勾了勾鼻樑,笑,「值班的軍犬兵沒關電源,剛好就錄下來一段兒。」

    「……那錄像怎麼會在你手上?」

    秦崢垂眸點菸灰,臉上的表情很淡,「我以為少尉會更關心錄像的內容。」

    陳梳囁嚅了下,沒發出什麼聲音,放在腿上的十指無意識收緊。

    煙抽完,秦崢把菸頭掐滅,眉峰一挑,黑眸凌厲沒有溫度,「到這份兒上,沒什麼好裝的了。」

    那女的別過頭,平復情緒似的呼出一口氣,擠出笑容,「崢哥,這裡面可能有什麼誤會,我根本不清楚你在說什麼……」

    秦崢面無表情:「你利用職務之便,把軍犬服用的正常藥物換成致毒藥物,陷害余兮兮。現在夠不夠清楚?」

    「……」陳梳睫毛不可控制地顫抖,臉發白,半晌沒有說話。

    之前那件事,她計劃多時,從軍區各首長的參觀方案上便開始動手腳,可人算不如天算,百密終有一疏。

    到底是軍人,已被拆穿,敢做不敢當說不過去。少頃,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吐出來,極緩慢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沒什麼可隱瞞。對,那兩顆硫酸阿托品的確是我換的,是我陷害余兮兮。」

    秦崢眯了下眼,眸中怒意翻湧,沉聲,一個字就是一句話:「給個理由。」

    「理由?」陳梳重複,仿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笑起來,弧度苦澀又自嘲,「我討厭余兮兮的理由,討厭到恨不得她消失的理由,你不知道麼?」

    他淡聲嗤:「我?」

    「……」

    「只為一己私慾,毒害軍犬,陷害無辜。陳梳,你不配當一個軍人。」

    「……」陳梳別過頭,發狠咬緊唇瓣,沒有吭聲。

    話說到這裡,要印證的已經印證,再沒有繼續下去的價值。秦崢表情冷淡,起身,半刻不願多留。

    「等等。」陳梳忽道。

    秦崢頓步,沒回頭,眉心擰成一個川字,極不耐煩,「還有事兒?」

    她低低地笑,眼底閃爍著一絲病態的希冀,「你沒有把錄像往外給,而是來找了我……秦崢,其實你對我並不是一點兒不上心的,是麼?」

    他靜片刻,回頭,神色冷漠得沒有一絲波瀾,語氣挺淡:「那個U盤裡什麼都沒有。我來找這兒,只想錄一段東西當證據交基地和軍區。你挺配合。」

    「……」陳梳倏忽一僵,整個人如遭雷劈。

    秦崢收回視線,出大門,冷聲扔下幾句話:「我的東西,誰都不能碰,敢碰就得敢把後果往下咽。今兒這生日,估計你永遠都難忘了,陳少尉。」

    第49章

    將近中午時, 雲城下起了雨。

    窗外細雨如絲,雨珠拍打窗戶,結成一層輕薄的霧氣。透明開闊的視野被模糊了,遠遠望去,大半都市被浸泡在水汽中, 燥熱的空氣被沖刷一新。

    余兮兮在床上翻了個身,裹緊被子, 猶豫是現在起床還是再睡個回籠覺。幾秒後,她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 打開網頁, 查看自己的簡歷投遞情況。

    細算來, 從基地辭職已一周有多,這段時間, 她去石川峽兜了一圈兒, 又經歷了小超車禍這件事,起初那種憤懣和不甘已被沖得平淡。畢竟生活總要繼續, 沒有必要為一些小人和糟心事耿耿於懷,過去的自己, 心比天高, 凡事爭強好勝吃不得虧, 後來離開了余家羽翼, 她獨立生活,也見識到社會的殘酷和真實,終明白, 人活世上,沒有誰能永遠一帆風順。

    這與懦弱無關,純粹心境發生變化。

    更何況,她有自己的顧慮。

    就這麼思索著,不知不覺又過去十分鐘,雨還在下,映襯得屋內更加安靜。余兮兮慵懶打了個哈欠,鎖上手機,掀被子下床。

    昨晚被秦崢折騰到半夜,她腿根還是軟的,咬咬牙,撿起睡衣套上。床下拖鞋只有一隻,另一隻不翼而飛,她四下掃視一圈兒,拖鞋沒瞧見,倒是四、五個用過的安全套零散掉在地上。

    余兮兮臉瞬間就紅了,趕緊彎腰撿起來,扔垃圾桶。

    洗完澡出來,手機里多出一個未接來電,是雲城本地的座機號,沒有署名。

    余兮兮微挑眉,回撥過去,摁下免提,然後兩手並用,拿干毛巾搓濕漉漉的長髮。

    嘟嘟幾聲,通了。

    「餵你好,我是余兮兮。」她沒什麼語氣,「請問哪位?」

    聽筒里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聽上去,和氣友善得過分:「小余啊,是我,劉立軍。」頓了頓,似乎怕她不認識,又補充一句:「哦,就是雲城退役軍犬贍養基地政治處的劉立軍。」

    基地政治處?

    余兮兮眸光一跳,驚訝道:「劉主任?」

    「誒對,是我是我。」那頭的人笑容滿面,問候寒暄:「吃飯沒有啊小余?」

    余兮兮嘴角抽搐了瞬,梗著嗓子乾笑回話:「還沒……劉主任,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情麼?」

    那人道,「哦,是這樣的小余……」對方支吾了下,還是笑,「你看你休假也休了七八天了,什麼時候方便回來上班啊?」

    聞言,余兮兮的表情瞬間微變,眯眼思索片刻,明白過來些什麼。

    她靜了靜,笑笑,垂眸看看指甲,說:「主任,之前那件事……我回來上班,會不會有什麼不合適呢?」

    「不會,沒什麼不合適的。小余,之前那件事已經有結果了,那兩隻防暴犬藥物中毒,和你沒有直接關係。」劉立軍的笑容聽上去有些尷尬,續道,「其實吧,基地本來就沒有讓你走的意思,只是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確實需要暫時迴避。看,這不一有結果我就給你打電話了麼?」

    余兮兮嘴角的弧度變得有些譏諷。

    之前那種情況,她可以肯定,基地上層的決定絕不會是簡單地要她「暫時迴避」。可劉立軍到底是搞政治的人,再難聽的事,從他嘴裡出來都能變得漂漂亮亮,三言兩語間,既給足了她面子,也給足了自個兒台階。

    前後態度轉了一百八十度,箇中緣由,余兮兮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思忖著,她皺眉捏了捏眉心,心底的情緒複雜,說不上多高興,也說不上不高興。她之前寧肯當慫包軟蛋,忍了又忍,就是不想把他牽扯進來,終究白費了。

    電話那頭兒,劉立軍見她半天不做聲,試探道:「小余,你聽見我說話了麼?」

    「……嗯,聽見了。」余兮兮回神,扯了扯唇角,禮貌又客氣:「不好意思啊劉主任,我的事讓你費心了。」

    「這有什麼?像你這種好同志好人才,咱們誰都重視。」那人熟練地打著官腔,「行,你要方便的話,明天就能回來。」

    「我知道了,謝謝主任。」她應得平靜,「那不耽誤主任了,再見。」

    「等會兒。」

    余兮兮皺眉,「主任還有別的事?」

    「小余啊,我知道,這段時間你受委屈了,但是要知道,組織永遠是公正客觀的,不會讓任何一個好同志心寒。放心,以你的能力,只要好好干不出錯,轉正沒什麼問題。」基地辦公大樓里,身著軍裝的中年男人點了點菸灰,再開口時,語氣帶上三分為難三分遲疑,道:「唉,就是秦少校那邊,現在可能對咱們有些誤會……」

    話只說一半兒,剩下的全讓你自己品讀。

    雖和這個政治處的處長接觸不多,但余兮兮出身名門,知道官場上的彎彎繞繞,因此,她幾乎是立刻就反應過來劉立軍的言下之意。

    於是她淡笑道,「主任也說是誤會了,說清楚就行。我有機會,一定跟秦首長好好解釋。」

    劉立軍眉開眼笑,「行。明天準時上班。」

    電話掛斷。

    處長辦公室內,中年男人吸完剩下的小半截兒,吐了口煙圈,然後端起杯子喝茶,咂了咂嘴,道,「行了,那孩子明天就回來上班兒。」

    副處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點點頭,又道:「沒鬧情緒吧。」

    劉立軍瞟他一眼:「個小姑娘,那麼年輕,沒點兒情緒可能麼?」頓了下,又說,「但是我已經安撫過了,沒大問題。」

    副處長嗤了聲,「沒問題?依我看,問題大得很!」邊說邊伸手敲桌面兒,嗓音壓低:「那捲兒錄音我聽了,愁得腦仁兒都疼。陳梳是誰,政委的親閨女,咱們怎麼把事情的真相往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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