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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28:32 作者: 弱水千流
她聲音微沉,「我再問你一次,小超的父親是不是吸毒?」
陳美珊垂下眼帘,還是沒做聲,卻不再否認。
「他叫梁建友?」
「嗯。」
余兮兮問:「你知不知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陳美珊苦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借了那麼多高利貸,除了逃就是死吧。」
「那你婆婆呢?她知不知道梁建友的下落?」
「去寵物店上班之後,我就帶著小超在外面租房子,已經好些天沒回去過了。」
余兮兮動了動唇還想說話,一陣腳步聲卻從樓梯口傳來。她轉眸,只見一個小護士走到她們跟前站定,看了眼陳美珊:「你就是梁超小朋友的媽媽吧?」
陳美珊忙不迭地點頭:「對對,我是。」
「你跟我下來一趟。」
「好。」陳美珊應著,走出兩步想起什麼,回身看余兮兮,「那個,余小姐……」
余兮兮冷淡擺了下手,「沒事兒,你先去吧。手術室這兒我來守著。」
陳美珊動容,「……謝謝。」
腳步聲前前後後地遠離,最後消失。
整個手術層重歸安靜。
余兮兮在原地站片刻,摸出手機,屏幕顯示時間已經是晚上11點五分。
她轉身在等候區的椅子上坐下,疲乏不堪,於是後腦勺靠著牆,閉目養神。可在某刻又突的睜開了眼,兩道細眉緊擰----空氣里,依稀浮動著古龍水的味道,考究而淡雅。
「……」余兮兮側目;一個高大男人就站在不遠處,穿白褂,戴口罩,只露出一雙沉靜如水的黑眸,不知已看了她多久。
她有點兒無語,目光冷淡收回來,語氣不善:「我覺得自己現在非常地安靜。請問這位醫生先生,您又有何貴幹?」
男人直視著她,忽然道:「我記得你。」
「……」余兮兮狐疑地瞥他。
「在華寧路。」白喻樓摘下口罩,手指白皙修長骨節分明,語氣很平靜,「何隊抓捕9號重症監護室的犯人當晚,你在現場。」
這嗓音低而潤,像流水淌過夜色。
她聽完默了會兒,沒什麼語氣地說:「哦。那你記性挺好的。」
白喻樓盯她看片刻,淡道:「你的膚色很白。」
「……什麼?」
然而白喻樓只極淡極淡地勾了勾唇,轉身離去,丟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沒想到秦崢的眼光還不錯。」
余兮兮詫異,眉頭微皺:「你認識秦崢?」
他不答話,兀自進了電梯,摁下樓層數字,黑眸直勾勾盯著她,直到兩扇電梯門緩緩合攏。
「……」這男人又怪又冷,渾身帶著莫名的陰森,還是少接觸為好。
她舔了舔嘴皮,晃神兒功夫,另一扇電梯門開了。
裡頭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周易,另一個是穿藍色護工服的男人,戴口罩,看不見臉,中等身材,看上去粗矮健碩。
余兮兮無意識地抬眼,不妨竟和那名護工四目相對。
單眼皮,小眼睛,眸光平靜得過分,便顯出一絲陰鷙。
兩秒時間,視線錯開,周易走出了電梯,那個護工卻沒有,關上門,電梯很快便繼續上行。
「……」余兮兮指尖點下巴,若有所思。
周易推她,「怎麼了?」
「剛才那個護工……」她遲疑道,「我怎麼覺得有點眼熟?」
周易被逗笑,「沒事兒吧你,看誰都眼熟,合著全世界都是你熟人。」
余兮兮挑眉,「醫院裡男護工真少見。」
「所以你就是少見多怪。」周易嗤了聲,把買好的宵夜遞過去,勾住她肩膀,「好了,你累一天了,吃點東西休息休息,別熬壞身子。」
余兮兮緩慢點了點頭,「嗯。」
一晚上發生這麼多事,可能真是她神經質了。
*
翌日上午,石川峽特種大隊駐地。
「叮鈴鈴」,大隊長辦公室的座機響起。
方義武接起,「喂,拂曉大隊。」
一個中年男人的煙嗓子傳出,有點沙啞,「方隊,我是雲城禁毒大隊的何剛。」
「是何隊啊。」方義武笑笑,「有什麼事麼?」
何剛言簡意賅:「有緊急情況,麻煩請秦少校聽電話。」
「好。」方義武臉上的笑容褪下,沉了臉色高聲朝外喊:「叫秦營長馬上過來!」
幾分鐘後,一身迷彩軍裝的高大男人大步流星走到門口,淡淡的:「報告。」
「進來。」
秦崢提步走進去,方義武把座機聽筒給他,道,「找你的。」
他接過來,嗓音低沉,語氣平穩冷靜,「我是秦崢。」
「秦少校,你好。我是何剛。」對方口吻凝重。
「你好何隊。」秦崢漆黑的眸微凜,敏銳察覺出一絲不對勁,沉聲問:「有什麼事麼。」
何剛那頭足靜了數十秒,然後,終於開口:「眼鏡蛇劉萬死了……就在今天凌晨。」
第43章
「眼鏡蛇劉萬死了……就在今天凌晨。」聽筒里的聲音字字清晰, 聽語氣,凝重里還夾雜其它,自責,愧疚,懊惱, 煩悶。
何剛什麼人物,雲城禁毒總隊的大隊長, 多年來風風雨雨,自有一身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本事。能令他如此暴露情緒, 事態的嚴重性不言自明。
陰悶天, 外頭颳起一陣大風, 樹葉飛卷,鮮活的翠綠被攪得狂亂搖曳。
秦崢低垂眸, 靜默半刻後單刀直入, 嗓音低而冷:「他殺?」
「對。」何剛應道,「就在陸軍醫院的重症監護室, 法醫屍檢的結果,是被人為注she了神經毒素。」
「兇手人在哪兒。」
另一頭, 何剛沉沉嘆出口氣, 「沒抓到, 讓他跑了。」
秦崢捏電話的指收緊一分, 微眯眼,「排查可疑人員了麼?」
「問過當晚值班的醫生護士以及醫院內部人員,都說沒看見什麼可疑的人。唉, 這種事涉及機密,也不能大張旗鼓去問那些病人和家屬。」
「監控錄像的情況如何。」
何剛說:「錄像里,凌晨0點3分到0點18分之間的內容全是雪花點,明顯是有人提前對醫院的監控設施進行了信號干擾。」
秦崢扯唇角,目光隨意而冷厲,「手法嫻熟,設備先進,看來是職業殺手。」
「你和我的想法一樣。劉萬知道的東西太多,多活一天都是對南帕卡的威脅,他當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地殺人滅口。」何剛說著,略停頓幾秒,又才道:「秦少校,眼鏡蛇是你親自抓捕交到我手上,出了這種事,我很抱歉。」
他說:「何隊別過於自責。南帕卡是金三角地區實力最強的毒梟,能在他手下討飯吃的,個個兒都不是簡單人物。」
「……無論如何,你們千辛萬苦追到的這條線,斷在我了手上。我難辭其咎。」
「不見得。」
窗外狂風呼嘯,天幕低矮而陰沉,仿佛正醞釀一場暴風雨。
秦崢的眼神極冷,兩腮緊繃,語氣卻平淡一如往常:「南帕卡的性格謹慎多疑,這些年,他的活動地點只集中在金三角,不敢在中國內陸亂來。這次鋌而走險在陸軍醫院殺人,當然有特殊原因。」
「……」那頭的人略琢磨,猛然悟了:「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南帕卡在中國的合作商是公山魈,底下有兩個下線。劉萬見過其中的一個下線,叫青……青什麼來著?」
「青衣。」
「對,青衣!」何剛用力擰眉,「難道,南帕卡是擔心劉萬活著會暴露青衣?」
秦崢漠然道,「他是擔心失去中國內陸市場這塊兒肥肉。」
何剛是聰明人,聽他說完一忖度,瞬時回過神來----青衣暴露,那就意味著花旦和公山魈也會一併暴露,這三個人是南帕卡在中國的搖錢樹聚寶盆,一旦他們落網,他在中國內陸的生意就會立刻癱瘓。
利益當頭,當然冒再大風險也在所不惜。
「我明白了……」何剛語速微快,「可有一點不對勁。眼鏡蛇落網都將近兩個月了,為什麼南帕卡會在這個時候對他下毒手?」
秦崢語氣很淡:「兩種可能。」
「說說看。」
「一,對方心血來cháo;二,只是剛好遇上了一個方便下手的機會。」
何剛聽後若有所思,半晌笑了下,語氣帶著試探:「哦……對了,秦營長,你們隊裡最近事情多麼?」
話題陡轉,突兀又生硬。
秦崢靜幾秒,沒立刻答話,而是面無表情地將聽筒放桌上,摁開免提;坐在辦公桌後頭的方義武正抽菸,見狀,狐疑地撣了撣菸灰,斜眼瞥他。
秦崢這才淡聲說:「搞搞日常訓練,不算特別忙。」
「哦……」何剛是典型的煙嗓子,此時聲音從擴音器里放出來,更顯得沙啞渾厚。他思忖著怎麼開口,片刻,故意拿副疑惑的語氣問:「那個,咳……我有點兒記不大清了,你們大隊的備戰期,一般都是年前兩三個月?」
「……」方義武挑起了眉毛。
秦崢倒沒什麼反應,「對。」
「不是備戰期,你們應該可以借調人,是吧。」
這回方義武直接失笑出聲。話說到這份兒上,要還聽不出何剛的意思,自己肩膀上的二槓三星也就白扛了。
他隨手就把菸頭給掐滅,道:「我說老何,你啥時候變這麼磨嘰了,拐彎兒抹角兜圈子,說到底,不就想問我借人麼?」
何剛笑了下,「知我者,方老弟也。秦少校參與過多次金三角剿毒任務,和南帕卡集團打的交道最多,也最了解南帕卡和他身邊的人。如果秦少校來協助調查,我們能少走些彎路,這個案子應該很快就能有進展。」
方義武唇微動,正要說話又打住了,轉頭,目光看向一身迷彩裝束的高大男人----寬肩窄腰,脊梁骨的線條利落筆挺,但站姿卻又是隨意的,禮數到位,並無拘謹。少年成名的軍中虎將,眉眼間卻從沒有一絲驕矜得意,總是冷著張臉,神色寡淡,眸光有種超乎尋常的內斂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