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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28:32 作者: 弱水千流
    「一份人情,」她說,「秦崢送的。」

    *

    無風無浪中,兩天過去。

    周一早上七點,余兮兮被手機鬧鐘從床上催了起來,洗漱換衣吃早餐,然後驅車前往贍養基地。

    和上回一樣,老遠便聽見犬吠聲聲。

    只是這次有了敲門磚,她沒像上回一樣被哨兵攔下。

    超跑駛入基地,引擎聲劃破空氣,突兀而高調,引來不少士兵駐足側目。道道視線中,余兮兮在駕駛室里如坐針氈,後悔把車開了進來。

    忖度著,她用最快的速度把法拉利泊入車位,停車熄火。

    車門剛剛鎖好,背後一個聲音響起:「余小姐。」

    余兮兮回頭;是一個穿迷彩服的士兵,瘦高個子,膚色黝黑,正沖她慡朗地笑著,大方展示一口白牙。

    很眼熟。

    「你是……」余兮兮皺眉回憶了下,「李成同志?山狼的飼養員?」

    李成撓撓腦袋,像是有點兒不好意思,「你還記得我啊。對,我是李成,你叫我小李就行。」

    她綻開笑容,「你好。真是湊巧了,想不到剛下車就碰上你。」

    李成卻說,「也不算湊巧。秦營長之前跟我交代過,說你這幾天應該會過來應聘。」

    聞言,余兮兮神色微變,沒往下接話。

    李成心思簡單,自然沒看出什麼異樣來,只自顧自轉身,帶著她往辦公樓的方向走,邊關切問:「對了余小姐,相關證書你都帶上了麼?」

    「哦。畢業證和學位證都帶了的。」

    「獸醫證有麼?」

    余兮兮咳一聲,伸手摸了下鼻子:「……只考了初級的。」

    李成咧嘴笑:「這有啥。初級也行啊,咱們正好缺一個助理獸醫師。」

    聞言,余兮兮愣了下,「助理獸醫師?你們不是招飼養員麼?」

    「你堂堂一個華農動醫的高材生,當飼養員不屈才了麼?」李成直直走廊左方的一個辦公室,又道:「先在這兒審一下資格,一會兒我再帶你去衛生隊面試。」

    她點頭,「麻煩你了同志。」

    *

    余兮兮面試通過得還算順利。

    基地工作人員的辦事效率很高,不拖泥也不帶水,二十分鐘功夫,余兮兮的入職手續便辦理完畢。隨後,李成帶著她去熟悉以後的工作環境。

    兩人邊走邊聊。

    「進了咱們基地的獸醫師都有為期三個月的實習期,實習期之後還有一次考核,考核通過才能有編制。」李成熱心道,「咱基地的基本情況也在考核範圍內,你儘快熟悉就好。」

    「嗯,我知道了。」

    陽光和煦,訓練場上退役軍犬們排列整齊,在訓導員的指令下做基本訓練。

    余兮兮停在塑膠跑道上,抬眸,視線看向那些那些略微年邁的軍犬,有點兒好奇:「每天都要給它們做固定訓練麼?」

    「是的。」李成說,「雖然這些犬只已經退役,但它們從小在訓練基地長大,身體機能已經適應了特定的生活方式,如果打亂,會對它們的健康狀況有影響。」

    余兮兮點點頭,又隨口問:「你在這兒干多久了?」

    「三年。」

    「那應該帶過很多退役犬了。」

    李成搖頭,面上笑笑,眼底卻隱有一絲沉重,「山狼就是我帶的第一隻退役犬。三年前,秦營長把它送來的時候,我剛分配到基地。」

    余兮兮沉默片刻,想起那隻正當壯年的軍犬,它堅毅的眼神,還有斷肢。

    它退役之前的最後一戰,必定十分慘烈。

    頭頂的陽光忽然暗下去幾分,她抬頭,看見幾片白雲從遠處飄來,擋住了太陽,天空呈現出一種很深的藍色。

    她問:「山狼的腿是怎麼回事?」

    李成唇微動,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面上表情遲疑。

    余兮兮笑了下,「這還保密呢。」

    李成撓頭,「涉及基地的事,我們一般都不往外說,不過……」他頓了頓,說:「不過你和秦營長這關係,應該遲早都是會知道的。」

    他後半截話聲音太低,余兮兮沒聽清。

    李成緊接著道:「山狼的腿,是炸彈爆炸時受的傷。」

    她抿唇。

    「地點在金三角的叢林。」李成垂眸,嗓音沉得有些啞,「聽說支援隊伍找到山狼的時候,它的左前腿血肉模糊……它的主人陳安國就倒在旁邊,已經犧牲。22歲的年齡,軍校一畢業就去了特種大隊,軍中精英,太可惜了。」

    起風了。

    余兮兮目光看向遠處,基地上空,鮮艷的五星紅旗在風中獵獵飄揚。

    她問,「毒販乾的?」

    「嗯。一個跨國毒品犯罪集團。」

    「最後呢?人都抓住了?」

    李成沉沉嘆出一口氣,「搗毀任務失敗。對方提前得到了消息,設下埋伏,秦營長他們損失很慘重。」

    話音落地,余兮兮有些吃驚:「秦營長?」

    秦崢也參與了?

    「嗯。」李成點頭,緩聲說:「那次任務,秦營長是行動組組長,也負了傷,鬼門關里撿回一條命。」

    她眸光跳動一剎。

    又聽身旁的年輕士官笑了笑,說:「你也別覺得驚訝。咱們從軍的人,從穿上軍裝那一天起,命就是國家的了,為國負傷和捐軀,都是軍人的榮耀。」

    莫名的,余兮兮心裡升起一絲異樣感受。

    ……

    經過大半天的熟悉,余兮兮大致摸清門路。

    基地衛生隊的工作不複雜:給退役犬們定期做身體檢查;每天對軍犬食物質檢;對突發疾病的犬只進行救治;按時給犬只注she各類疫苗等。

    午餐在食堂解決,刷飯卡,一葷一素一湯,簡單卻可口。

    隨後,李成有事離開,她獨自回到科室打掃自己的桌椅。

    衛生隊的獸醫,加余兮兮一共五個人,其它醫師坐班都在軍犬生活區,通常情況下不會回辦公樓這邊的科室。但她今天才剛入職,生活區那邊的辦公室還沒打掃出來,只好先暫時待這兒。

    剛抹完桌面,一陣腳步聲從屋外傳入。

    她回頭,看見一個穿軍裝制服女人走了進來,二十六七歲,修長高挑,五官靚麗,長發在腦後盤成髻,看上去英氣逼人。

    女軍官?

    余兮兮目光移向她的肩章,一槓一星,少尉軍銜。

    那名女軍官也將好看她,四目相對。

    余兮兮猜測這人是來基地辦事的,於是禮貌笑笑,「你好,請問有什麼事麼?」

    女軍官有一張漂亮的臉,只是眉眼間冷冷淡淡,看上去並不易接近。她上下打量余兮兮,說,「你臉生,新來的麼?」

    余兮兮點頭,「嗯。我是新來的助理獸醫師,余兮兮。」

    聞言,女軍官神色微微變化,低聲重複:「余兮兮?」

    未幾,她再次開口,語氣平淡許多:「你好,我叫陳梳。」說完兀自走到里側靠左的辦公桌前,拿起桌上的一份資料,又道,「一會兒麻煩你轉告這個位置上的姜醫生,就說『獵獅』的體檢報告,我拿走了。」

    余兮兮點頭,「嗯。」

    陳梳沒再多言,轉身出門,女士軍靴落地的聲音規律遠去。

    余兮兮抿唇。

    不知是不是錯覺,剛才某一刻,那個女軍官看她的眼神,竟像帶著幾分敵意。

    *

    太陽落山的光景,餘暉將天際染成一片絢爛的橙色。

    余兮兮看了眼時間,五點半,已經到下班時間,於是站起身,收拾東西走出衛生隊辦公室。

    新人入職,頭幾天幾乎都是坐冷板凳,這點兒任何單位都相差無幾。

    余兮兮卻並不覺得有什麼----這份工作她本就夢寐以求,如今得償所願,自然怎麼都順心。

    法拉利緩緩駛出車位。

    基地很大,從停車場到大門要開好幾分鐘,毫無疑問的,一路又引來無數目光探究圍觀。

    余兮兮萬分尷尬,只能硬著頭皮把車開出去,經過大門時踩了腳剎車,聽見一個臉生的哨兵小哥好心提醒:「姑娘,以後上班就別開這種車了。咱們倒沒什麼,就怕領導看見了要批評你。」

    她連連道謝,「嗯嗯,我知道了。」然後才把車開了出去。

    回家路上,余兮兮給周易打了個電話,想約她出來吃晚飯。然而對方說有朋友結婚,晚上得去趕個婚宴,來不了。她只好無奈作罷。

    車平速行進,暮色垂得愈發低。

    余兮兮有點餓了。

    抬眼看,車已經開到了小區門口。她算了算時間,然後拿出手機點外賣,正選著餐,餘光里卻瞥見車窗外的一道人影,高高大大,在暮色中挺拔顯眼。

    余兮兮倏的怔住,待看清後,眉頭不自覺地皺緊。

    男人站路邊,上衣是最簡單常見的迷彩T,長褲軍靴,雙手插兜,整個人顯得過分痞氣。街燈開了,昏暗柔光照在他身上,短髮濃黑,側臉深刻立體,只是離得稍遠,看不清面上表情。

    「……」沒由來的,她掌心一陣濕,某刻竟想調轉車頭走另一個門。

    只是對方沒給她這個機會。

    秦崢走了過來。

    余兮兮車停在大門口,沒熄火,能聽見引擎嗡嗡聲。

    他在她車窗邊兒上站定,她轉頭看他,目光又驚又疑。

    ……剛才他站的位置,同小區大門兒相隔只幾十米。難道,在等她?

    她心頭一顫。

    正胡亂猜著,又見那人盯著她,黑眸裡頭深不見底,然後,勾了下手指。

    余兮兮抿了抿唇,把窗戶落下,「你怎麼在這兒?」

    秦崢道:「聽說你酒量不錯。」

    「……啊?」

    「找個地方,我請你喝幾杯。」這語氣尋常,卻不留商量餘地。

    「……」余兮兮心裡奇怪,見他沒提那晚的事,又莫名鬆了口氣。

    唇微動,剛想說話便聽見後頭響起刺耳喇叭聲:「嘟嘟!」

    後面小轎車的車主探出腦袋,極不耐煩地催:「幹啥玩意兒呢?有話能上車說不?這都擋路了都!」

    「……」余兮兮無語,終於不大情願地擠出幾個字:「你先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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