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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27:03 作者: 微笑的貓
    「現在不要表態,」葉臻揉揉他的頭髮:「人很難在幾分鐘內思考成熟,所以你現在做出的判斷不一定正確。」

    他笑笑:「我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你可以找安小佳商量,我是很民主的。」

    陶可說:「我在對學生施以暴權之前,也常常先強調自己很民主。」

    葉臻呵呵笑:「下床,我餓了,吃東西去。以後你要學著做飯。」

    陶可等他穿衣服時,他不停地咳嗽。

    「你的嗓子怎麼了?」

    「接了個案子,」葉臻用冷水抹臉:「開庭前後比較辛苦,又著了點涼。」

    「哦,」陶可說:「走穴去了。」

    「高校法學院教師以律師身份推進法治化進程,我只是其中渺小一員。」

    「但你敲了一大筆錢吧。」

    「不要監控配偶的經濟狀況,」葉臻笑著拉他出門:「你反正是遺產繼承人。」

    「是,是,」陶可問:「你要吃什麼?」

    「食堂。」葉臻毫不猶豫。

    陶可沒好氣說:「真好,會摳門,為了數百萬家財贈我一人所有。」

    「很感動吧?」葉臻問。

    食堂門口遇見安小佳和胖子,胖子一見葉臻就犯了瘋癲病。

    胖子是工作兩年後又回來念書的,今年三十,比葉臻還大上一歲,再加上平時熟悉,所以見了葉臻,絲毫不像學生見師長。

    他撲到葉臻身上,聲淚俱下:「今上!有陶可黨流匪為祟,搶單打劫,勒索民財,根株未絕,求我主明察!」

    葉臻說:「隨時訪拿,准其自首免罪。」

    胖子大哭:「今上!務須殺一而儆百啊!」

    陶可欺身而上,拳打腳踢。

    安小佳說:「我太餓了,得吃兩碗面。你們吃什麼?」

    陶可與胖子異口同聲:「蓋澆飯。」

    安小佳搖搖頭:「惡趣味。葉老師呢?」

    葉臻說:「我親自去調查一下。」

    過會兒那三人買完飯菜,只見葉臻早就在桌旁坐定,一臉高深莫測。

    「賢侄,」他喊安小佳:「速速給我這塊煎餅拍照留念。」

    安小佳翻褲兜掏手機。

    葉臻深情道:「注意拍出它纖細的軀體,薄如蟬翼的雞蛋層,幼小的豆芽,瘦弱的海帶,以及僅有的、孤獨的、無助的、相依為命的躺在稀薄面醬中的令人憐惜的三根土豆絲。」

    安小佳膜拜:「不愧是學校食堂的顛峰之作。」

    葉臻凝視煎餅,突然沉吟:「後金貴族。」

    陶可筷子啪嗒一聲掉落。

    葉臻說:「以一種野蠻落後的孔武粗陋接管了一個文明熟透同時也是腐爛的國度,科技文化被窒息,人文精神被扼殺,民主法制被摧殘,華夏文明開始了一種不折不扣的倒退和漫長無謂的輪迴。19世紀40年代,東西方首次較量,世界成了一邊倒的舞台。而後內憂外患如蔓延之火,如咆哮之cháo。然仁人志士敲響振聾發聵的醒世鍾,不畏艱險,遠渡重洋,師夷長技,救國救亡。這些用思想和血肉趨趕著腐朽黑暗的人放棄了洋房、花園、汽車、高薪毅然奔赴祖國…」

    「而如今,」葉臻把煎餅攤在桌上,用筷子把三根土豆絲撥來撥去:「我不禁要問:祖國母親啊!您難道就用這種懷抱來迎接您赤誠的兒子麼?難道就用這種方式來告慰志士的英靈麼?難道就用這種胸懷來容納一心報效的遊子麼?」

    胖子張大了嘴,一口湯淅淅瀝瀝全澆在桌子上。

    安小佳說:「強!」

    胖子說:「強!」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鼓掌。

    「葉老師這種將問題無限拔高的能力的確當世無匹。」

    「洋博士!不愧為洋博士!」

    「陶可小兒尚待學習,尚待學習。」

    陶可冷冷說:「白痴。」

    葉臻把煎餅塞進嘴裡,雲淡風輕地看著打飯窗口:「不入此門,焉知其中虛偽。」

    胖子贊道:「葉老師不著一字,盡得風流。」

    陶可不知道說他們什麼好,匆匆拔了兩口飯,突然想起上課的資料還在系辦堆著,連忙丟了筷子就往系裡跑。誰知那邊早就是鐵將軍把門,只好折回來。路過校門時,猶豫片刻,還是去對面藥店買了些清咽利喉的藥水。

    葉臻還沒有回家,陶可把藥放桌上後便鎖了門回宿舍。

    胖子房間的燈亮著,但安小佳不見人影。陶可獨自躺在床上看書,不一會兒疲倦襲來,漸漸睡去。

    安小佳則蹲在葉臻辦公室,一臉黑線。

    葉臻說:「我要查一個案例,只記得自己有,但不記得在哪本書上了,麻煩你幫忙找一下。」

    安小佳無精打采爬到書櫃前:「這種事情你不會找你的陶博士生啊!」

    「那不行,」葉臻說:「工作量太大,我捨不得。」

    安小佳恨不得吐血:「你倒捨得我?」

    葉臻點點頭:「你又不是我的學生。」

    安小佳嘆氣:「果然別人的東西用起來不心疼。」

    葉臻說:「你把我的東西也留在身邊很多年了,我還不是沒意見。」

    「葉老師」安小佳攤著手說:「我是個異性戀,對你沒威脅。」

    「所以我才對你沒意見。」葉臻說:「否則你早死了。」

    「但是呢,」安小佳壞笑:「我雖然是異性戀,但不代表我對陶可沒感情啊。」

    「那你就不叫Straight了,你叫Bisexual。」治學嚴謹的美國博士說。

    「洋徑浜,」安小佳喃喃道:「好想抽他一頓。」

    葉臻也一同翻資料:「我剛剛問了陶可,願不願意和我一起住。」

    「哎!?」安小佳吃一驚:「你就直接問他了,你不知道他很抗拒…」

    「我知道,」葉臻扶正眼鏡:「但是賢侄,如果一個男人長到我這麼大還不懂控制自己的情慾的話,就算有一堆頭銜,光環加身,也不過是只獸類。」

    葉臻微笑:「我哪裡會為難他。」

    安小佳也笑了笑,但不免擔憂:「你們兩個本來就很顯眼,又是導師學生,這麼做會不會…」

    「唔~」葉臻托著下巴:「我也考慮到這一點,我還不想comeout,至少在國內不想,因為很不喜歡別人獵奇的眼光。可是,我怕再不開始就來不及了。」

    「你也很了解他,他的世界純淨、精緻、美好,但易碎。但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這不是一個良好的狀態,常常是…」

    葉臻咬咬下唇:「說崩潰就崩潰。」

    「但如果他崩潰了,最痛苦的肯定是我。」葉臻笑眯眯指著自己:「所以我想陪著他,一起住並不是結束,只是相互磨練的開始。」

    「我怎麼越來越覺得您高尚啦?」安小佳說:「不會是錯覺吧?」

    「是錯覺,」葉臻嘿嘿笑:「我有很強的私心。」

    「啊!」安小佳叫:「找著了!是不是這個!」

    「哦,」葉臻把書接過來:「謝謝,你可以先回去了。」

    「餵~」安小佳不滿:「至少也請我喝杯茶再走嘛。」

    葉臻笑著說:「我沒茶,而且現在要開始工作。」他推安小佳出門:「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勸勸陶可。他是絕對不會拿這種事找你商量的,但你可以旁敲側擊。」

    「不勸!!」安小佳恨道。

    「那就麻煩你了。」葉臻把門砰一關。

    安小佳跳腳:「都說不勸了嘛!你這個…呃…youareabadgay!」

    葉臻打開門,一臉痛心疾首:「gay是個形容詞,你不能說『Iamagay』,而應該說『Iamgay』。你英語太差了!你是怎麼念到博士的?」

    「你這個洋!徑!浜!」安小佳憤怒了。

    葉臻眼疾手快闔上門,安小佳在外面歇斯底里地撓了十五分鐘。

    而後,被無故榨取勞動力的他回屋找陶可出氣,卻發現人家已經睡死;找胖子出氣,卻被胖學長毆打。

    到十二點好不容易忍氣吞聲終於睡著,十二點半卻被陶可的哀嚎吵醒。

    陶可喊:「書!我的書!我又忘記問他了!!」

    第6章

    整整三天,陶可一直關著手機。原因無他,怕書商找。第四天戰戰兢兢開機,第一個電話果然是書商的。

    說是書商,不過是隔壁大學的博士生,也是攢書出身,起步比陶可還早。

    陶可一接電話就拼命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小高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最近事太多我寫是寫了但原稿在人家哪兒他最近替人打官司去了簡直是人間蒸發了對不起對不起下回我一定按時一定按時你先寬限兩天只要兩天…」

    「陶可!陶可!!」那邊連話都插不上,高著嗓子喊:「你嘀咕什麼呢?」

    陶可低聲下氣地說:「小高,我錯了。」

    小高問:「錯啥?」

    「書…」

    「書?就是!我還想問你呢,稿費我是打你卡上還是你來拿啊?」

    「哎?」陶可楞了:「什麼稿費?」

    「那本傻妞文學的稿費啊!」

    「啊?」

    「你『啊』什麼?稿子我都收到了,還刻了盤,挺細心。」

    「誰…誰給你的?」

    「你爸啊!」

    「啊?!」

    「哎喲!」小高唾沫橫飛,簡直能夠通過無線電波噴到陶可臉上:「你爸那叫一個玉樹臨風啊!五百米外一看就是精英!舉手投足那氣度!說話那邏輯…」

    陶可面無表情地把電話掐掉。

    過了一會兒小高打過來了:「陶可…」

    陶可冷冷問:「他什麼時候給你的?」

    小高交代:「前幾天我碰見安大少,當時你們家導師在,後來你們家導師讓我昨天上他那兒拿的…」

    陶可沉默半晌,說了句「哦」,又把電話掛了。

    下面一節課他也不知道自己天南海北扯了些什麼,回宿舍後忍不住對安小佳說了。

    安小佳捶胸頓足對天吼:「額滴神!這也太溺愛了!!」

    陶可說:「你要麼?送給你。」

    安小佳說:「廢話!我當然要!哥哥我不但自己要跟他,還要帶著全家老小跟他!」

    陶可憋著笑:「那你什麼時候去投誠?」

    安小佳臉一苦,攤手,嘆口氣:「大寶它拉稀了,所以我今天要帶一隻鬧肚子的貓去看醫生。」

    「你還真是孝子。」

    「嗯,終於想通要要和我結婚了?」

    陶可立刻拉著他的衣擺,可憐巴巴說:「打鈴,你走了我會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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