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2023-09-30 05:25:48 作者: 初壹
「……」
趁對方發愣的空檔,許沐已經從他身上掙脫下來,指尖發著抖,用力握了握拳,也不顧滑落到地上的西裝,一聲不響地往某個方向走。
聞家銘下意識去扯許沐,卻好像預料之中的一樣,許沐回頭看了他一眼,竟然勾起嘴角哼笑一聲,嗓音仍舊低啞:「你他媽總得讓老子洗個澡吧?」
----你他媽總得讓老子洗個澡吧?
毫無意外,聞家銘再次怔住了。
而許沐轉過身,反倒平靜地進了洗手間。
「別進來,」幾秒鐘後又猛地拉開門,許沐盯著聞家銘已經眯起的眼睛,「老子還得活著呢,不想死,你少他娘的操沒用的心。」
說完合上門,「嘩嘩」的水聲從裡面傳出來。
聞家銘還真就不動一步,筆直地站在門外,如果非要用個詞兒來形容他此刻的表情----面無表情吧……
其實是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來著。
許沐呢,頭抵上冰涼的牆壁,竟沒有多麼撕心裂肺的想法,就意外的想起一個人----關玥。
他好像突然理解了為什麼關玥一口咬定當年害自己的混蛋就是他。
人到絕望的時候吧,好像也只有心裡那點兒恨能讓自己堅持下去,要是連恨都沒有了,連恨都不知道恨誰,那才真的沒辦法再活下去了。當年關玥唯一能想到可能會害自己的人就是許沐,活該了,不恨他恨誰呢?
然而許沐?
許沐不恨馮禹,他恨的人是自個兒。
活該,他對著霧氣蒙蒙的鏡子,這麼對自個兒說。
於是跟聞家銘走出酒店的時候,他看著氣喘吁吁跑過來的顧驍,就那麼咧嘴扯出個笑臉兒來。
而後突然想起迷糊中馮禹講給自己的故事,許沐笑得更誇張了,雪落在鼻尖上,冰得笑容也跟著涼涼的,看得人心底發冷。
「許沐……」
顧驍最不樂意的就是在聞家銘面前丟臉,可是他這會兒真的控制不了。
他哭了,跪在許沐面前哭了,哭得悽慘無比,活脫脫像被人上了的那個是他。
68.顧賤人的冬天有點兒冷
顧驍哭完了,就依舊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勢,擰著臉抬頭望向許沐,啞著嗓子低聲說了句:「許沐,我錯了。」
可惜一反常態地,許沐對顧驍的話壓根兒沒什麼反應,目光里是顧驍讀不懂也不敢懂的冷漠,低下頭,平靜地開口:「你錯哪兒了?」
顧驍怔了怔,似乎沒想到許沐會反問回來,一時也答不上來,就直著眼睛,下意識地伸手握住眼前被許沐攥緊了的拳頭,手心一陣冰涼,小同志機械著動了動嘴:「對不起,對不起許沐。」
許沐繼續無動於衷,不躲也不掙扎:「……起來。」
「……」
顧驍盯著許沐面無表情的臉,眉頭緊皺,過了一會兒總算是站起身,踉蹌著往前湊了兩步,手卻突然一緊,扯著許沐扭頭就走。
「顧驍!」
眼看就要到了顧驍停車的地方,許沐稍微提高音量,破天荒地成功止住了那人急火火的腳步。
顧驍轉過身:「許----」
話沒說完小同志就忽然愣住了,剩下的字卡在喉嚨里張著嘴巴說什麼都講不出來,而不遠處的聞家銘眉頭微皺,靜靜地看著許沐。
許沐就用力抱住顧驍,一聲不吭。
顧驍不知道為什麼一動都不敢動,也不敢說話,大氣兒都不敢喘。
而幾分鐘之後,察覺到許沐要離開的動作,顧驍幾乎是條件反she地抬手回抱住對方,小孩兒似的說什麼都不肯鬆開。
「放手,驍。」
結果許沐毫無波瀾的幾個字,顧驍莫名其妙地立馬鬆了手。
從小到大顧驍沒被人這麼叫過,其實念初中那陣情侶之間特別流行這種叫法,就是只叫對方姓名的後一個字,當時許沐那個小女朋友就這麼叫許沐來著,顧驍每次聽見都一身的雞皮疙瘩,整張臉都擰巴到一起去了,說以後哪個女的要敢這麼叫他他肯定拿雞皮疙瘩砸死丫。許沐說他那是典型的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羨慕嫉妒心理,以後要真有人這麼叫他指定美得找不著北。可惜這稱呼漸漸不流行了,還真就一直沒人這麼叫過他。
不過眼下看來還真應了許沐當時那句話了,有那麼一瞬間,顧驍的確是有點兒找不著北。
但接下來許沐的話明顯將人又瞬間拉回了現實。
「顧驍,」許沐垂下眼,指尖動了動,抬起右手緩緩捂上心口,「我這兒……好像不疼了。」
「……許沐?」半晌,顧驍抬起頭,努力不去想這句話的含義。
許沐卻突然哼笑一聲,偏頭罵了句娘,轉過臉的時候嘴角微微揚起,看著顧驍笑呵呵地開口:「我他媽就說麼,這麼文藝著講你肯定聽不明白,我還是通俗點兒----」
「許沐!」
顧驍猛地打斷他,特別害怕許沐繼續說下去似的,胸口起伏著語無倫次:「許沐,我喜歡你,我就喜歡你,我不要關玥,我他媽的誰都不要,咱倆在一起吧,求你了,我不用你再等了,不用了,真的,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咱們就這麼在一塊兒多好啊,許沐,我難受,難受死了,你他媽什麼都別說我求你了……」
「顧驍,」腦子裡卻莫名其妙浮現馮禹的臉,細密的汗珠掛在額頭上,許沐臉色發白地看著顧驍,「我不愛你了。」
「顧驍,我不愛你了。」
巧了,正好一大片兒雪花不偏不倚落在顧驍嘴巴上,顧驍下意識舔了舔,然後怔怔地小聲說了句:「許沐,我冷。」
「……×。」
許沐笑了,笑得直咳嗽,鼻尖兒通紅,等笑完了跟顧驍說:「你他娘的別裝了,我一點兒都不心疼你,顧驍你懂什麼叫心死了麼?×,你肯定不懂。」
顧驍被許沐幾句話壓得有些透不過氣兒,就訥訥地順口接道:「我懂,許沐,我懂。」
可許沐就繼續笑著看顧驍:「你不懂,你他媽什麼都不懂。你說你喜歡我?喜歡我哪兒啊?喜歡跟我上床是吧?」
顧驍一僵,緊接著黑了臉:「許沐你閉嘴。」
許沐是一乾淨的人,出了什麼事兒他都是一乾淨的人,俗氣點兒說丫就是泥巴里那蓮花,乾淨!忒他媽乾淨!
只是許沐好像跟顧驍槓上了,或者說他是跟自個兒槓上了,嘆口氣,說得可認真了:「其實你要上床倒也不是不行,用不著扯些有的沒的,關鍵就是你也知道了我現在挺髒的,你要不嫌----」
「你他媽----」顧驍一揚手,卻又在半空中硬生生收住差點兒掄過去的拳頭,就順勢將人一把攬過來,死死圈進懷裡,「你他娘的給老子閉嘴!」
於是,許沐還真就突然沒動靜了。
顧驍揉著捏著好一會兒,也不顧是不是有人看著,一丁點兒放手的意思都沒有。
「顧驍,我累了。」
而毫無預警地,許沐的聲音突然響起來,疲憊的、倦怠的,他說:「我想好了,咱倆還是做好哥們兒吧,一輩子的好哥們兒。」
說完,沒怎麼用力就推開呆愣的顧驍,許沐轉過身,大滴大滴的眼淚兒砸下來,卻直了直背,幾步回到聞家銘跟前:「走吧,去哪兒都成。」
「好。」
將許沐的表情盡收眼底,聞家銘毫不猶豫地轉身,大步走向秘書開過來的車。
許沐沒回頭,也沒擦眼淚兒,就跟在後面上了車,絕塵而去。
他曾經就覺著顧驍是他無論如何都戒不掉拒絕不了的一種癮,除非自個兒死了,不然誰都沒法將他從自個兒心裡邊剝奪掉。可坐在聞家銘的車裡,等眼睛乾澀到幾乎睜不開的時候,許沐突然發現,人吧,其實沒什麼絕對放不下割捨不了的東西。歸根結底人的本質都離不開自私兩個字兒,疼了累了怕了,自然就不敢再期望了。
這樣其實挺好,真的。
眯起眼,許沐輕喘了口氣兒,餘光卻不經意掃到車后座的報紙,面色一滯,伸手抓到跟前。
聞家銘從後視鏡里看見許沐的動作,神色暗了暗,他當時的確是太著急了,報紙隨便扔到後面忘了收起來。
許沐盯著報紙上雖然打了碼卻仍舊不堪的照片稍微有些失神,可出乎聞家銘意料地,他也只是一愣而已,絲毫過於明顯的情緒都沒有,就看了一會兒,抬抬手翻到後一頁。
----整個版面的內容幾乎都關於許濂成。
許沐的眉頭逐漸擰緊,上面的大概意思就是說,許濂成曾經逼迫其公司旗下某個女演員服食大量毒物,事後卻偽裝成自殺,時間呢,十九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