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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10:32 作者: 八月的四方天
這少年名叫石頭,家就住在左寧府內,一家六口人擠住在兩間小屋內,先前家裡過的也算幸福,只是近來幾年,他父親病重花光了家裡積蓄,病好後也不能再乾重活,所有壓力都落在了他母親身上。
他在前面走著,有些緊張的偷偷看了眼後面的時亦,先前只聽幾人對話他就覺得這些人都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尤其是在知道這個老管家和後面的武祥都是賣身到家裡的僕人之後,他就認真觀察過幾人的言行,現在聽到時亦的話,他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衝動。
往日靈活點口舌此時卻有些乾燥,他有些乾巴巴的道:「買賣奴隸的那邊有些髒亂,一會公子們過去注意掩住口鼻。」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注視著時亦,好幾次都想直接開口求這位公子將自己買下,這樣他得到的銀錢就可以幫自己的母親多負擔一些,可以讓自己的弟弟妹妹過上好一些的生活,他是家裡的長子,這是他應該做的,一種慢慢滋生的責任在他背上越來越重。但他忍住了,因為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剛剛來到奴隸市場的時候,幾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愣住了,唯有福叔與石頭依舊面色如常的在前面走著。
「悲涼。」這是時亦看到眼前場景後腦海里的第一印象,這第一印象不是奴隸身上的傷痕,也不是一旁髒亂差的衛生,甚至不是空氣中瀰漫的屎尿臭味,而是一種悲涼,一種看到同類人格尊嚴通通喪失的悲涼。
「這邊上的罪奴年紀都頗大了,所以擺在這最前面,他們一般都不會有人再買,所以伢行里也很少給他們吃食,就是放在這邊等死的了。」石頭回頭看著身後的幾人道:「不過少爺也無需可憐他們,他們自身肯定是犯了大罪才會被放到這邊,能多活幾天,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時亦聽後搖頭笑笑。
福叔:「時少爺這次應該買一個管家一個小廝,再買兩個掃灑婆子,至於廚娘倒可以到時候在外招兩個,這樣也盡夠用了。」
這樣就是和宋元家裡的配置一樣,時亦想了想在家的院子大小,就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幾人又往裡走了一些,空氣中的臭味稍微小了一點,衝擊過後,時亦才認真觀察起這些被關在籠子裡的「貨物。」
大多數「貨物」都面如死灰,他們呆呆的跪坐在地上,在邊上來往的人絲毫引不起他們的目光,他們就像沒有靈魂的軀殼,如木偶一樣任人擺布。
「幾位想要點什麼「貨」?」
在市場裡走了一會,一位抹著艷麗腮紅的伢人擋在了眾人面前問道。
「這是劉伢人。」石頭走到福叔身後輕輕說道:「她手裡好貨挺多,就是要價偏貴,大叔您一會要是有中意的,砍價要多砍一些。」
福叔聽後默默點頭,然後朝那伢人開口道:「你這裡有什麼好貨色?」
「這就看幾位老爺想要什麼了。」那伢人嘿嘿發笑:「我這裡讀書的寫字的,長的好的,長的丑的,只要你們想,那都是有的。」
福叔想了想:「先帶我看看會認字的吧。」
「好嘞。」那婆子也不磨嘰,扭這肥胖的腰肢就走在了前面,「客官這邊來。」
到了一處昏暗的廳堂,伢人停下,掏出火折把蠟燭點了起來:「客人別見怪,這燭火錢貴,咱這小本生意,能省還得省一點。」
借著燭光,幾人也看清了廳內的場景,廳內空無一物,五道厚重的鐵門攔住了所有目光。
劉伢人向前用鑰匙打開了一扇門,然後手指對裡面輕輕一點:「你,出來。」
「是,是。」隨著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從裡面跑出來一個中年男人,男人骨瘦如柴,雜亂的頭髮和鬍鬚遮了滿臉,他看見時亦幾人,撲通一下就跪俯了下去。
「這個怎麼樣?身體是有些瘦弱,但是回去養養也差不多了。」那伢人用木棍挑了挑男人的衣服,展示著她的「好貨」,「讀過書,一手行書寫的很好,可還滿意?」
福叔皺眉,他們是想挑個管家回去,這般沒有一點點骨氣,怎能撐得住門面。
那伢人仿佛看出了福叔的猶豫,「這讀書人剛來的時候各個都有傲骨,若不用一些非常手段□□,他們怎會聽話?而且諸位放心。」她一腳踩在了男人手上,用力擰了擰,男人疼的抽氣卻不敢有絲毫動作:「這罪奴雖什麼都怕,但絕對不會背主,您就放心吧。」
福叔還是皺眉,「不行,要一個老實本分的就行。」
那跪在地上的男人聽後面如死灰,髒亂的臉上竟有一道淚痕閃現。
劉伢人笑了笑:「不識貨,你先回去吧!」
那男人連忙磕頭退下,釀釀蹌蹌的往後又回到了那昏暗的鐵皮屋子。
福叔還要再看,時亦卻搖了搖頭,出聲道:「回吧,不看了。」
福叔張了張嘴,到底把想說的話又咽了下去,然後一行人就慢慢走出了萬福樓。
臨到門口,時亦回頭望了望這座巨大的令他心悸的囚籠,穿越十一載,漫長的歲月讓他漸漸把自己代入到了《破曉天光》中那個病弱的時亦當中去了,現在他卻突然驚醒,原來不止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所擁有的二十年的現代記憶也是真的。
站在門口的時亦眼睛漸漸清明,回想這十年當中發生的事,他為了讓自己過的好一些,與時潤遠鬥智鬥勇,出過點子讓自己家掙得一些錢財,改善自己的生活條件,也為了擔心時潤遠報復,花費些心機進了青桐書院,然而此刻當他醒悟過來卻發現,這些年自己一直落在一個巨大的囚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