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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8:23 作者: 妖舟
綠眼睛男人端著杯子走進來,「朝,你這種安撫還不如不說。」
我哭喪著臉,把頭埋進紗麗里哽咽,「嗚嗚……救命,救命……」
我不停哭泣,兩個犯罪分子除了訓斥那個叫做KOIT的小惡魔之外似乎不知該怎麼辦,只是困惑的圍著沙發俯視我。
綠眼睛男人試圖說著我聽不懂的笑話,而那個黑髮的少年則一直沉默不語,只是隔一會兒就掏出一塊咬剩的食物硬塞給我……這兩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繼續哭泣……
最終他們放棄了,開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後來,也許是哭累了,我伏在沙發上睡著了。
半夜的時候,我被右腿的劇痛疼醒。果然如那少年所說的,藥效一過,生不如死。
黑暗中又冷又孤獨,沒有什麼能消除這種疼痛,我只好又哭了起來……
不知道哽咽了多久之後,我感到有人撫摸我的腦袋,睜開眼,看到綠眼睛男人蹲在沙發邊。
我嚇得縮成一團,顫抖著問:「你要,你要幹什麼?」
他連忙縮回手,討好的輕聲說:「別怕。那個,我煮了熱牛奶,呃,我小時候睡不著的時候奶奶都會煮熱牛奶給我,喝了很有效,你要不要試試?」
我警惕的盯著他,慢慢伸出手接過杯子,試探著啜了一口……
他騙人,疼痛並沒有減輕。
可是,身體卻不再那麼冷了,而且也不再覺得那麼無助。
我看著頂著凌亂頭髮穿著睡褲蹲在地上的綠眼睛男人,開始覺得對方也許不是個特別壞的壞人,於是不聲說了謝謝。
對方似乎很滿意,咧開嘴嘿嘿的笑,撓撓腦袋爬起來輕手輕腳的走回寢室去了。
腿還是很疼,可是這一次我不再哭了。
黑夜中的哭聲其實是很擾人的吧?
然而疼痛還是讓我輾轉反側。又不知過了多久,我感到有人在我身邊坐下。費力的睜開眼,我在黑暗中辨認出少年的輪廓。
「如果實在很疼,可以試著做些別的事。」他低低的說。
「那樣就不疼了嗎?」我抽噎著問。
「不,還是疼。」
「……」我實在是不明白這個人。
「反正也要疼,不如趁這段時間做點事。」他淡淡的說。
他說的毫無道理,可我實在太疼了,所以什麼方法都試試吧。
※※※
我想昨晚我又哭又鬧大概讓他們兩個都沒睡好,所以第二天太陽升起了很久,他們才打著呵欠從房間裡走出來,然後,便被滿桌的飯菜驚呆!
「我的天啊!」綠眼睛男人難以置信的揉著自己的眼睛,「這都是你一個人做的嗎?」
黑髮少年卻不多問,坐下便開始吃。
「真好吃!真好吃!」綠眼睛男人吃得油光滿面,兩手抓滿了飛餅,還湊過去搶少年的烤肉。少年立刻揍了他一拳,兩人扭打在了一起……
「哎,不要打架,鍋里還有!」我攪拌著鍋里的咖喱汁無奈搖頭,這兩個男人的生活真是骯髒凌亂,「我把你們的髒衣服和沙發套洗了,房間也打掃了一遍,本想把院子也收拾一下的,但我的腿腳不太方便……」
「嗚嗚,你實在是太能幹了!哦,家裡有個女人真好~」綠眼睛男人熱淚盈眶的撲過來,「房間裡都是清香的味道,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這種舒服的感覺了!普蘭你真是太棒了!」
外國人這種直接的熱情表達方式實在讓我很不自在,「哪裡,其實這都是他的建議。他說讓我做些別的事來分散注意力,真的很有效。」我看了少年一眼。
可是,為什麼他會這麼明白消減肉體痛苦的方法?
他也經常受傷嗎?
他到底有著怎樣的過去?
「普蘭,普蘭~」綠眼睛男人大嚼著餅卷肉口齒不清的問我,「你的手藝太好了,又勤快又能幹,嫁人了沒? 要不要乾脆嫁過來?」他拖過一旁的少年,「他還單身喔,只要每天給他做好吃的,他誰都肯娶的。」
黑髮少年居然沒有反駁,只埋頭認真吃著飯後糕點。
我苦笑一下:「我已經嫁人了。」
「那就聘用你來我們這裡工作好了,領日薪怎麼樣?跟你丈夫商量一下吧,最多一個月。」
我低下頭麻木的喃喃:「我丈夫,他會殺了我的……」
綠眼睛男人詫異的捂臉,「不至於吧,出來做兼職而已,印度還這麼封建嗎?」
我搖搖頭,「不是那個問題,我是逃出來的,如果被婆家抓回去,是要受罰的。」
綠眼睛男人愕然的停頓了一會兒,結巴問道:「那,那你為什麼要逃跑?」
我盯著鍋子沉默……
那一直埋頭苦吃的少年,卻突然插了一句,「你身上那些淤青,不全是車禍造成的吧?」
我猛地回頭看他!他,他怎麼會知道?
「不管什麼車禍,都不可能在腕骨上留下抓握的淤痕。另外,雖然你臉上的妝很厚,可是你一直哭,還是會露出眼眶下的傷痕。」他抬頭看我,黑漆漆的眸子冷冰冰的,「那很明顯是拳頭揍的。」
我看著他的眼睛,慢慢的跌坐在地……
好像一個痛苦的秘密忽然被曝光在白日之下一般,難堪和如釋重負的感覺同時襲來,淚水便止也止不住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哽咽著掩面哭泣,「最開始他找到發火的理由才會打我……可是後來,他變得越來越暴躁,沒有任何理由就打我……我想忍耐的,爸爸媽媽都告訴我要忍耐,我真的很努力的忍耐了……可是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為什麼不報警?」綠眼睛男人握拳捶在桌子上,「這種畜生就應該送去監獄好好收拾!」
我哭著搖頭:「警察不會管的……這種事,在印度,在這裡……而且是我不好,我家太窮了,根本出不起嫁妝……嫁妝寒酸的女人,在婆家根本沒有地位,何況像我這樣根本就沒有的……我丈夫是有身份的人,我讓他丟臉了,是我不好,被這樣對待,也是沒辦法……」
「沒嫁妝就該被打嗎?真是瘋了!」綠眼睛男人惱火的站起來,一把扶起我,「來,告訴我你那混蛋丈夫的名字!媽的!打女人還有身份?這種垃圾就該好好收拾一頓!」
黑髮少年微皺眉,似乎並不同意他的做法。
電腦里的視頻也傳來不贊同的聲音,小惡魔扭來扭去:「羅德,你個白痴,就算你收拾了她丈夫又怎麼樣?扭曲的是整個社會的觀念,她以後還是活不下去。這裡是印度,從前是分成貴族和賤民的社會,是丈夫把妻子當奴隸使喚,為了換新人而殺掉前妻已經成了傳統的地方,這種事連警方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你們走了以後,讓她去求助誰?」
綠眼睛男人一臉難以置信,「我以為種姓制度早就取消了。」
「取消個制度當然容易,信奉制度的人卻死得很慢呢……」電腦屏幕上的小惡魔哼哼。
「那你不能跟他離婚,然後回父母家嗎?」羅德撓撓腦袋。
我苦笑,「那樣只會給爸媽帶來麻煩,我會成為家庭的恥辱。而且,沒有嫁妝又逃婚的女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嫁出去了,我會成為所有人的負擔……」
「嘖,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呢?」羅德憂慮的望著我。
怎麼辦呢?該怎麼辦呢?
已經不顧後果的逃出來了。如果再回去那個男人身邊,我會被打死。就算不被他打死,也會被他的父兄處死。
就算回去父母那裡,也一定會被交出去,不管是交給警察還是婆家,結果還是一樣的。
身無分文,走投無路,沒有工作,沒有庇護,我該怎麼辦呢?
我茫然喃喃:「我也不知道……」
我在大盜先生們的家裡住了下來。
一邊養腿傷,一邊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我發現這兩個壞人比很多傳統意義上的正派人士都討人喜歡。
羅德先生喜歡研究各種各樣的小機械,有著天才一般的記憶力和創造力,可是又像個孩子一樣喜歡惡作劇。
白先生不怎麼說話,也不愛笑,眼睛有些恐怖,可是卻會默默的做些溫柔的事,就好像有著鋒利爪子和茸茸毛皮的動物一樣。危險,卻又讓人想撫摸……
大盜先生最近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難題,工作一直沒有進展,羅德很是愁眉苦臉。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這是什麼樣的防護系統啊?在以色列都沒見過這麼難開的密碼鎖!這些監控軟體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怎麼這麼難突破!」羅德先生撓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在鍵盤上猛敲著,「朝,你那邊有頭緒麼?」
「不行。」小惡魔的頭像在屏幕上扭來扭去,「沒看到實物我很難制定對策,我得去印度一趟。」
羅德大聲嘲笑:「哈哈,也有能難倒你的系統啊!不行了吧~」
小惡魔吐出一朵小火焰,暴跳如雷:「白痴!你知道什麼啊!?聽說那些變態印度軟體工程師都是不吃不睡連續干十二個小時,然後換下一批接著干!這種程序要是那麼容易解決,印度的電子業排名就不會是全球第一了!」
羅德嘴牙咧嘴的折磨著鍵盤:「啊啊……印度人真變態!」回頭突然看見我,連忙擺手,「啊,我不是說你,沒有冒犯的意思。」
我笑起來,「沒關係。你朋友說的沒錯,我丈夫就是那樣的。」
「普蘭。」一直在旁邊沉默著擦匕首的少年,卻忽然站起來,伸手按住我的額頭,「你是不是發燒了?」
我回答不出來,紗麗下的臉卻騰地紅透了!
我不確定是因為真的發燒了,還是因為他放在我額上的手……
後來,事實證明,我的確發燒了。
準確的說,是因為傷口感染引發的高燒。
半昏半睡中,我聽到大盜先生們低低討論的聲音:
「這裡的環境太差了,衛生條件和通風條件都不行,我們必須把她轉移到醫療條件更好的地方。」
「去醫院太危險,車禍造成的傷口會引來警方。」
「你看,我就說不應該讓傷員做體力勞動的。都是你總要吃好吃的才害她累倒的。」
「你不是也吃得很多?」
「咳……那個,反正,總之不能讓她繼續在這麼糟糕的環境了。」
啊,他們要為了我而搬家嗎?那會不會暴露行蹤?我給他們添麻煩了……
或者,也許,因為實在太麻煩了,他們打算處理掉我了呢?
昏昏沉沉中,我輾轉反側,痛苦不堪。
卻總有一股清涼,不斷安撫著我……
※※※
再次醒來的時候,睜開眼就看到描畫著梵天和濕婆的華麗天頂。
我嚇了一跳!驚坐起來,又軟軟的倒回羽絨被褥里……
環顧四周,儘是只有在雜誌目錄里才能看到的高級家具和奢侈品。
另一邊的窗外,居然有著巨大的泳池和花園!披著精緻美麗羽毛的鳥兒在烏木籠子裡嘀嚦嚦的叫著,房間裡的香氣也是專櫃裡定製的香薰。我曾經悄悄收藏過一張那樣的香水試用紙條,幻想有一天也能買一瓶作為嫁妝。
當然,只是幻想。
如今幻想居然變成了現實!
這裡究竟是哪裡?
「夫人,您醒來了?」
甜甜的印度語,是一位年輕的印度姑娘在說話。她姿態裊娜的走過來,幫我整理好靠背的墊子,柔軟手腕上金光閃閃的手鐲叮噹作響……
「是……里?」我的聲音乾澀,組不成完整的話語。
「啊,夫人,您高燒了兩天,還沒辦法說話,先喝點蜂蜜水吧。」女孩子笑眯眯的遞上精緻的杯子,「我叫做娜伊,是這裡的僕人,您有事就搖鈴叫我。」她指指床邊案上的小銀鈴。
豪宅?僕人?
貴婦才能用的銀鈴?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哎呀,你醒啦?」終於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他連忙轉頭,只見羅德先生穿著印度式的白色亞麻睡衣懶洋洋的踱進來,頭髮依舊蓬亂。
「果然還是這裡的醫療條件比較好,這麼快就沒事了。早知道一開始就把你轉移到這兒來了,是吧哈尼?」他回頭對他沉默的搭檔說。
「這點小傷在哪裡都可以養好。」白跟在他後面,聲音依舊冷冷淡淡,我卻想要笑起來。
「哈尼拜託~人家是女孩子,女孩子的身體總是比較纖細的,跟咱們不一樣。」羅德一屁股坐在我的床邊,伸手從盤子裡拿了幾顆葡萄吃著,笑眯眯的安撫我,「這裡有的是僕人,會有人做飯餵那傢伙的。你就別幹活了,好好養病就好。」
我知道他是好意,可卻高興不起來。
原來……他們這麼有錢,原來有這麼多人可以取代我照顧他們,原來我其實沒什麼用處……
那為什麼還留著我呢?
羅德先生電腦上那個KOIT小惡魔先生抵達印度的時候,我的腿傷已經漸漸好起來了。
男人們聚集在花廳里討論著行竊的方法,我幫他們調著印度花茶。
今天他們似乎在奇怪的地方遇到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