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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8:23 作者: 妖舟
    眾人聞言一片譁然……

    「昆托,聽說科斯塔家最近開始退出毒品生意了,為什麼?凡是有你參加的組內會議之後,就會有幾個家族的生意被警方圍剿,為什麼?這麼多年我一直當你是左膀右臂,告訴我,為什麼?」羅倫佐收回槍,拿起桌上兩份資料,劈手砸在昆托的臉上……紛揚落下的紙片中,卡洛那張不起眼的臉在國際刑警的檔案表照片上,默默的望著現實中嘴唇也開始哆嗦的昆托……

    「雷奧先生……哦,羅倫佐,我的好兄弟,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臥底……這件事的確是我的失察,我,我明天就去領罰!無論是罰金還是鞭刑,怎樣都可以……但請你相信,我絕沒有跟警方勾結……」不顧流血不止的耳朵,昆托激動的站起來試圖重新博取教父的信任。

    羅倫佐微微嘆氣,重新裝上一顆子彈,合上槍,抬眼看著面前驚慌的男人,「昆托,你認識我多少年了?」

    「二十多年了,我們還在街頭混的時候就是好兄弟了,不是嗎?羅倫佐,我的好兄弟,你不能這樣對我……」昆托伸手抓住教父大人的衣袖,渾身發抖,牙齒打顫……

    羅倫佐再次嘆氣,無動於衷的抬手,槍口重新抵上男人的下巴,「二十年了,昆托,你居然還不了解我?」

    昆托肥臉上細小的眼睛瞳孔猛縮!

    槍聲瞬間響過每個人的耳膜……

    科斯塔家族最高領導人的下巴上開了個洞,沉重身體緩緩向後重重倒在沾滿血沫和腦漿的警方檔案里……

    教父先生不再看他,兀自站起身走下樓梯,從自動分開的眾人中間徑直走向勉強站著的李笑白。

    戈藍立刻拿鑰匙上前打開了殺手先生的手銬。

    輕輕握住李笑白得到自由的右手,教父目光溫和的稱讚:「幹得不錯,從今天起,你是雷奧家族一員了。」

    「哦。」李笑白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他看著地上那警方臥底的屍體,心緒有點混亂。

    周圍開始有不滿的私語聲……

    「不過……」羅倫佐頓了頓,「你只為我一個人做事。明白麼?」

    「哦。」後者依舊反應平淡,他還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又對不起羅德一次。不過羅德也是賊,應該是討厭警察的,而且根據剛才的情勢來看對方也不算無辜路人……可是,不知哪裡,還是有點不慡。

    周圍驚訝的議論聲開始變大……

    教父先生微微傾身,貼在李笑白耳邊輕聲道:「那幅畫你既然那麼在意,不還也可以,用你自己來抵好了……」然後站直身子,微笑著輕問:「如何?」

    「嗯。」雖然依舊是讓人想抽他的平淡反應,但李笑白終於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指了指兩人交握的右手,有些不耐煩道:「都答應你,可以放手了麼?」

    人群倒抽一口冷氣……

    羅倫佐愣了愣,旋即大笑……

    他是黑手黨的教父,他身邊的人虛偽慣了。

    他說出口的每句話都帶著斟酌,他聽到的每句話也帶著考量,這麼有話直說的傢伙還真是罕見!

    不過直率簡單又有才能的年輕人,他很喜歡。

    鬆開手示意兩旁的人帶李笑白下去休息,羅倫佐帶著笑意搖頭感嘆,「有趣的年輕人……」

    既然這一邊主人公全部離場,那麼另一邊還沒從這場變故中恢復過來的圍觀群眾,便也議論著開始打掃戰場各做各事去了……

    詹尼頻頻回頭看了那兩具屍體好幾眼,終於忍不住拉住蒂諾,「嘿,你說,Boss是一開始就起了殺意才讓那小子跟卡洛對決的嗎?Boss怎麼知道他殺得了卡洛?那可是第一高手啊……」

    蒂諾一臉漫不經心的調整著自己的武器,「我想Boss應該不知道那小子能不能贏,而且也沒想到他會殺了他。應該說,這場對決試探的其實是兩方吧……Boss大概也想知道那小子的本事到底怎麼樣。」

    「哎?」詹尼詫異的挑眉,「Boss不肯定他會贏?那,那當時要是那小子輸了,卡洛贏了怎麼辦?」

    「卡洛贏?哼……」蒂諾冷笑,「贏了自然有贏了的死法。」

    詹尼語塞,抬頭看看二樓教父大人的背影,不禁有點渾身發寒……

    ……

    ……

    覺得發寒的並不只有黑手黨組員而已。

    梳洗乾淨被送到羅倫佐面前的李笑白也一樣。

    「這是你的房間。」羅倫佐指指這個裝修簡潔的房間,然後指指隔壁,「旁邊是我的房間。你離我最近,所以要隨叫隨到。」

    「這是你的衣服。」他又說,然後扔給李笑白一個裝西服的禮盒,「換上我看看。」然後饒有興致的繼續坐在椅子裡,毫無避嫌的意思。

    李笑白猶豫了一下,飛快的掃視了四周面如止水的保鏢們一眼,還是順從的抬手解開了襯衫扣子,然後一件一件的脫掉身上的衣物。

    椅子上的教父手支著下巴凝視著他每個動作,看得目不轉睛,眼神意味不明……

    李笑白努力把那點不自在埋到心底去,想像自己現在其實是在墨的主宅里……然後發現這個想法並沒有讓他覺得好過一點。

    一件件重新穿好衣服之後,羅倫佐眯著眼睛打量了他一會兒,滿意的點頭,「不錯,腰細腿長,你很適合穿晚禮服。」然後拍拍手讓人推來一架寬大豪華的穿衣鏡,擺在李笑白面前。

    鏡子裡的年輕人身形筆直修長,舉手投足間都是野生動物般的敏捷優雅,包裹在修身的禮服里,仿佛帶著異國韻味的黑騎士。暗夜般的禮服外套襯著黑髮黑眼帶上點天生的不羈,而板正嚴謹的白襯衫和領結又帶上點禁慾的味道,擦過隱約露出的脖頸和散落的髮絲,格外誘人。

    「覺得怎麼樣?」羅倫佐的聲音在耳後響起,男人的手也若有若無的拂過李笑白被禮服扎得細細的腰肢……

    「不舒服。」殺手先生面無表情的看著鏡子裡男人已經改成從背後擁抱他的手臂。

    教父先生輕笑,微微挑眉,「那就忍著吧。」

    後退一步,歪頭又看了他一會兒,羅倫佐提出新的問題:「用過晚餐了麼?」

    李笑白搖頭。

    教父於是伸出一隻手,優雅的邀請,「那麼一起吧。」

    這算什麼?李笑白腹誹,洗乾淨,送房子,買衣服,共進晚餐……這男人在養他嗎?

    這傢伙到底什麼意思?如果只是對他的身手感興趣,沒必要對他這麼好吧?

    各懷鬼胎的二人在長餐桌兩端落座。

    整個餐廳里只有他們兩個吃飯,卻動用了全部的侍者……估計也上了全部的菜。

    從開胃酒開始,開胃菜、湯、魚菜、冰品、間菜、主菜、沙拉、甜品、水果、咖啡……甚至每道菜配的酒,都讓李笑白漸漸感覺到,這與其說是共進晚餐,不如說更像試探。

    一個人享用標準法式大餐*2時的動作和反應可以顯示很多教養的細節,也能觀察到個人背景的蛛絲馬跡。

    李笑白在心裡好笑,也不管對方在想什麼,只專心享用頂級大餐。

    「覺得怎麼樣?」羅倫佐托著酒杯溫和的問,口氣就像寵愛後輩的長輩。

    「還行吧。」只是勝在材料,真要說口味,還不如拉瑪奶奶的手藝夠勁兒。

    「看你吃東西,讓人覺得很有食慾。」羅倫佐輕笑。

    「嗯,你兒子說過一樣的話。」

    教父大人愣了一下,放下酒杯,「你常跟他共進晚餐?」

    「嗯。」

    「那麼……你比較喜歡跟他一起吃,還是跟我?」教父大人饒有興致的提問。

    「我比較喜歡一個人吃。」那樣沒人會不停地問我倒胃口的問題……

    羅倫佐頓了頓,笑起來,表情終於少許放心……

    然後很快轉入新的話題,「你的真實姓名到底是什麼?」

    李笑白看他一眼,繼續往嘴裡填食物,「我不想告訴你。」

    教父大人這次真的愣了,他大概想到對方對於這個問題會有兩種反應:

    要麼迫於壓力說實話,要麼垂死掙扎說謊話。

    卻沒想到,還有這麼直白的答法!

    殺手先生咽下最後一口食物,放下刀叉,抬頭直視對方。

    「我們不要繞圈子了,你不過是懷疑我的來頭。實話實說吧,我對你們家族沒興趣,只是要那幅畫。既然被抓住了也沒辦法,但畫我不會還,也不想死,而且以後有機會也還會跑。就是這樣。」

    教父大人目瞪口呆……一時竟然接不上任何話!

    身後的總管戈藍表情抽搐……大概隨時準備羅倫佐一拍桌子他就叫人來把那不知死活的小鬼拿下!

    對方有話直說到這種程度,羅倫佐反而生不出氣了。

    靠在椅背上笑了好一會兒,最後在戈藍的提醒下才勉強停下,羅倫佐一邊拿起白葡萄酒潤口,一邊面帶笑意的指了指李笑白,「你很有意思,我很喜歡。」

    李笑白無所謂的看向一邊……誰管你喜不喜歡。

    「看在你勇氣的份上,給你一次機會。要不要,跟我打個賭?」羅倫佐交叉著兩手靠在椅背上,表情帶著一貫掌控全局的霸道,「以三十天為限,只要你能在這三十天裡逃掉,我就放你一馬,如何?」

    李笑白側頭,「如果三十天內我沒逃掉會怎樣?」

    「你做我的人。」教父大人微笑,「而且這一次,要絕對服從。不是效忠……是私人所有物。」

    李笑白低頭想了一會兒,終於點頭,「好。」

    第三十二章

    貓抓老鼠是這天底下最殘忍的遊戲。

    ………………………………………………………………………………………………

    有的賭徒,天生上不了台面,手裡握著同花順眼神還是緊張亂轉。

    有的賭徒,天生看不出端倪,哪怕手裡一把小牌,也淡定得如同天王在手!

    羅倫佐大概就是典型的後者。

    明明已經定了三十天的賭約,教父大人卻並沒採取任何防範李笑白逃跑的措施。

    修斯那時還知道用鏈子拴著他,或者打上奇怪的藍色藥;羅倫佐對他,卻完全是野生放養。

    言論自由,行動自由,經常幾天都不跟他照面,連監視器和保鏢都沒特別增加。

    究竟他是有絕對的自信對方逃不掉,還是根本就不在乎輸贏?

    李笑白覺得很困惑。

    困惑歸困惑,逃跑的手腳卻是一點不慢。

    長期關小黑屋造成的肌肉萎縮一恢復,殺手先生就逃走了。

    這次李笑白學聰明了,沒有直奔機場車站之類的逃亡者容易跑去的地方,而是先藏了起來。

    躲藏的地方,就是準備偷畫時在巴勒莫郊區租的小屋子。

    事實上這個屋子是羅德先租下的。

    後來羅德死了,李笑白就住了進來。

    然後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研究羅德留在工作室里的各種資料和平面圖,一個人自nüè般坐在黑暗的小閣樓里,只點著一台慘白的工作燈,沒日沒夜的組裝著羅德留下的小機械……

    李笑白當初推門進來的時候,那些東西就隨意的散亂在桌子上,仿佛隨時等著被羅德拿起來繼續研究似的……

    看著這個屋子,李笑白經常想,也許羅德那天只是干累了出門買幾聽啤酒吧……記得當時屍體旁是有一隻掉在地上的便利店紙袋的,裡面露出來的啤酒是他常去買的牌子……

    再次回到這裡,已經物是人非。

    依舊空無一人,但閣樓的工作室里一片整潔,只剩下李笑白的氣息。

    羅德是個隨性的大盜,他的桌子總是亂糟糟的。

    李笑白則剛好相反。

    長期的殺手訓練讓他的收尾工作總是乾淨利索。

    有字的紙片統統燒掉,穿過的衣物全部銷毀,哪怕是吃剩的食物殘渣也不留痕跡!

    現在閣樓的桌子上乾乾淨淨,地板上一根頭髮都不剩,所有工具收在工具箱裡,上面連指紋也一點不留……

    一直以來覺得這種做法絕對正確的李笑白,面對空蕩蕩的屋子,卻突然有點發冷。

    這裡沒有痕跡,誰的痕跡都沒有。

    就好像……

    自己從沒存在過。

    就好像,羅德也從沒存在過一樣……

    李笑白無法忍受般站起來,筆直的走到房間西側,撬開地板,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包紮仔細的捲軸來。摸索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損壞之後緊緊抱住……

    他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抱著那個捲軸在地板上坐了很久。

    手腳並用的牢牢抱著,臉也貼上去,仿佛真的可以從中吸取溫暖一般……

    直到黑夜過去太陽升起的時候,獨自坐了一夜的殺手先生,才終於輕輕移動了一下。

    李笑白在晨光中打開捲軸的蓋子,慢慢把裡面的畫拿出來,鋪在地板上一點一點展開,淡淡的油彩味道便微不可聞的飄蕩在空空的閣樓里……

    這樣的味道讓他想起遠在西班牙的另一個閣樓。

    那裡溫暖,舒適,陽光普照,飯菜飄香,還有一隻小羊,油彩的味道夜夜入夢。

    那個坐在閣樓架子前揮舞畫筆的青年,有一雙愛笑的翡翠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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