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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8:23 作者: 妖舟
這裡是處於三不管地帶的中東邊境小鎮。
位於Al-RubAl-Hali沙漠的邊緣綠洲里,夾在阿曼,阿聯和沙特中間,這個被當地人稱為哈利斯,但在美軍地圖上甚至連定位都沒有的小鎮,正是沙漠僱傭兵團的落腳點。
僱傭兵團其實並不屬於任何國家部隊。
為了適應阿拉伯各國國富兵弱的現狀,各種民間性質的特種僱傭兵開始興起。這種訓練營往往由戰爭退役的職業特種兵組織,以高額報酬和進入皇室護衛隊的機會吸引全世界的高手加入,而其不計較出身和過去的寬鬆入團條件,也著實招徠了不少無處容身的亡命徒。
代表中的代表,就是眼前的這兩個。
「聽說你又把人質扔著不管跑去追殺恐怖分子了?」羅德舉著鑷子夾起一團散發著酒精味的藥棉粗暴的在某人的爪子上擦了兩下!
後者眉毛也不皺的看著酒精滲透進磨破的手心,嘟囔了一句,「我不會救人,只會殺人。」
「你在這個以人質救援為主修課題的僱傭兵團有兩個月了……」羅德按著眉心頭痛,「難道就沒學到一點人道精神嗎?你當初到底是為什麼非得堅持進這裡的啊?!」
「因為我想鍛鍊一下。」黑髮少年叼著紗布開始自我包紮,含糊不清的補上一句,「我體力不好。」的
羅德黑線,「我還真沒看出來。」
「是真的。我的速度很快,瞬間爆發力也不錯,可是無論是耐力還是硬碰硬的體力,都很差。」少年垂目,很客觀的評價著自己。
其實這些話以前那個人就對自己說過,不過還是真的到外面來見識了才明白自己的不足。比如與九井皇的對峙,雖然柔道是技巧起主導作用,但力氣的長時間抗衡也很重要。如果自己的力氣比他大,結果就完全不同了。
「啊啊,所以你才跟那群瘋子肌肉男每天負重狂奔10公里,胳膊上吊著磚塊舉槍2小時,背著70公斤的裝備1分25秒跑完500公尺障礙賽嗎?你還嫌自己不夠怪物嗎?」一把奪過在某人手裡糾纏成一坨的紗布,羅德咬牙切齒的開始很專業的捆……
「嗯。」後者毫不在意的點點頭,然後認真提議,「你要不要也來參加?你那麼弱應該更努力才對。」
羅德長長深深的呼吸……
然後微笑著搖頭,「不了Honey~我當猛男就好,你知道,當怪物不利於身心健康。」
「你這樣的傢伙竟然也有救護二級執照才是不利於身心健康。」黑髮少年輕哼一聲,活動了一下被包紮得十分完美的兩手,漫不經心問道,「你那邊有結果了麼?」
「什麼結果?」裝傻充愣。
「《雅克利娜肖像》!」李笑白挑眉,「你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七重朝並不是個擅長保守秘密的人,你該知道。畫在上將手裡,上將在軍隊裡,軍隊不招收來歷不明的新兵,但每年會從僱傭軍團選拔人才入編制。我不信你千里迢迢跑到這種鬼地方加入僱傭兵團當軍醫只是為了給我包紮傷口。」
「Honey~你無視人家的真心,人家好傷心……」
李笑白抬手劈裂了敦厚的實木桌子!
某人瞬間立正站直!「我錯了!我什麼都招!我入團就是衝著那幅畫來的!明天就是選拔日,我連手腳都做好了,瀉藥下得足足的,明天除了我哪個醫生都爬不起來,那個入伍名額我拿定了!進了軍隊我就要努力接近上將大人,有條件要拿到畫,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拿到!不排除使用色誘、下藥、迷X等陰損手段……當然如果你願意幫忙我就更高興啦~」
「沒興趣。」
某人憔悴,兩頰凹陷……
「我在僱傭兵團等你,」兀自起身的少年轉身走向門口,「訓練營里有個從前的厲害傢伙的記錄,我一直打破不了,沒做到之前,我不會走的。」
羅德愣了一下,嘆氣,「那很重要嗎?你已經很厲害了,非要第一嗎?難道不是第一就沒有意義?」
已經走出門口的黑髮少年仿佛回想起什麼一般停頓了一下,淡淡道:「是的,不是第一,就沒有意義。」
羅德望著走出門口的少年,他精瘦的脊背挺得筆直……
……………………
…………
羅德的問話,觸動了李笑白心底一些已經模糊掉的記憶。
那是些小時候掙扎生存的事。
因為不太愉快,所以他都是選擇性遺忘的。
不過「第一」這個念頭卻格外的鮮明,大概那代表著生存之類比較要緊的東西。
不愉快回憶一旦被翻出來,就像是泥沼底層的污物被重新翻到陽光下來一樣,讓人更加不愉快。
而安撫心情的有效方式從古至今都沒多大變化,一是做愛,二是喝酒。
阿拉伯女人別說碰了,就是盯著看得久一點也會被人追打,自然沒有弄上床的可能性。而剩下的生物,就是體型在李笑白兩倍以上的壯男而已。
從加入傭兵團以來,被李笑白以銷魂拆骨手打飛出去的每個試圖爬上他的床的傢伙,都以血淚印證了此人不好男色的慘痛事實。
性上沒有什麼拓展的餘地,酒的重要性就被提上了台面。
李笑白熟門熟路的溜達進小鎮上一家門面窄小的飯館,靠在吧檯上扣了扣桌面,要了兩瓶冰啤。
這家有酒販售的館子最初還是羅德領他來的。其實李笑白很詫異在這個禁酒的穆斯林國家裡竟然有這麼明目張胆的酒館存在!
羅德則一臉「小弟你很嫩」的表情,咗著冰鎮黑啤晃著手指說:「開玩笑,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麼玩意兒是禁得住的!」
沒錯,禁忌這種東西,就是用來打破的。
所以那個人才對自己如此肆無忌憚吧?
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簡直……不可饒恕!
啪咔!
酒瓶碎裂的聲音拽回了李笑白的思緒。
鬆開手,零零碎碎的玻璃渣從掌心落下來……被羅德細心包紮的傷口大概又裂開了,淡淡的紅色漸漸透過層層紗布顯現出來……
「哈~果然是野蠻的傢伙!傭兵團的人吧?服役期間酗酒不算,還捏爆酒瓶子耍流氓?想到以後要跟你們這群連彈夾都用透明膠帶捆的鄉下牛仔一起衝鋒陷陣,就讓人他媽的噁心!」
粗魯的吆喝聲從身後傳來,接著是接踵而來的凌亂腳步聲,法制軍靴特有的踢踏聲在小酒館沙石地板上格外明顯……
從腳步聲判斷,來人有七個,其中四個已經醉得相當厲害了。
李笑白平靜的回頭,掃了對方一眼,目光落在他們褐色底的肩章上……阿國陸戰隊麼?
傳聞中浮誇沒有戰鬥力的正規軍,還是第一次見到。
哦,是因為明天有羅德說的那個什麼選拔吧?
來人顯然沒有料到李笑白的面孔會是這樣的,剛剛離得遠沒覺得他穿著寬鬆迷彩服的身材有什麼不對,離得近了才發現,這人不僅像個少年般稚嫩,身子也很瘦削。幾個陸戰隊員有點疑惑的互相交頭接耳起來……
「真的是他嗎?」的
「他就是那個Bye?不像啊……」
「這麼瘦小?看上去還不如我有戰鬥力……」
為首發話的那個傢伙傲慢的朝李笑白抬了抬下巴,「喂,你!是第二傭兵團凱文教官下屬的Bye嗎?」
如果在平常,像這種挑釁的白痴李笑白一般不會理會,但他們之前的說法讓他有點疑惑,李笑白忍不住皺眉,「你們……是怎麼知道我的?」
難道他被選入傭兵團了?沒報名也會入選嗎?
對方卻露出嘲諷的笑容來,擠眉弄眼的互相交換著眼色……
「真的是他啊……」
「原來是這樣……長成這樣,怪不得……」
「搞不好不是基於什麼戰績,是基於臉吧?」的
「開玩笑嗎?是更下面吧?哈哈哈……」
這群陸戰隊雜兵開始下流的鬨笑起來……
酒館裡零零星星坐著的顧客里,也夾雜著一兩個傭兵團的人,目睹了這一幕,只是默契的把自己的桌子往後搬了搬,然後多叫了兩瓶啤酒,準備搭台看好戲……
那個率先問話的陸戰隊小頭目終於在跟同伴的調笑中倒出空來轉向臉色愈發死神化的李笑白,眼含鄙視的挑了挑眉,懶洋洋的回答了之前的問題:「想知道我們怎麼知道你的嗎?答案就是:你的名字就在今年的選拔名單上!不過……不是陸戰隊人員,而是皇室護衛隊啊,小姐~」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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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白撂倒那幾個挑釁的阿軍陸戰隊下級士兵從小酒館溜達出來的時候,絕對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那個時候他只得到自己是皇室護衛隊候選人之一,接下來要跟那幾個垃圾所屬的陸戰隊裡某些拔尖的士兵一起競爭,最後選出一個最強的,擔任阿聯某個第一王子的護衛。
護衛這種事他毫無興趣。總的來說,作為殺手,李笑白幹掉對方的能力比保護對方的能力要強得多,而且習慣了單兵作戰,其實協作行動他並不是很擅長。
但是能跟陸戰隊的高手交手,他還是很高興的。
現在的李笑白就像一塊拼命吸收拼命成長的海綿,不會錯過任何鍛鍊的機會。
得到小道消息的當天晚上,傭兵團的正式通知就下來了。
凱文教官把他和一個光頭黑人以及一個一臉懶相的高個阿拉伯男人一起叫進了辦公室,然後背著手口氣強硬的轉達了上次行動數據測評結果:
他們三人綜合素質最強,將被送去參加第二天的聯合行動,也就是選拔的最後抉擇階段。
那個懶洋洋的阿拉伯男人李笑白認識,其實是個來自巴勒斯坦的戰爭流寇,名字極長,李笑白就記得第一個是叫阿齊茲。
他認識他是因為訓練中二人經常搭檔。這人在普通人中算是相當厲害的,一手遠程狙擊的本事更是連李笑白都十分欣賞。
有時小組任務結束後眾人會去酒館放縱,阿齊茲總會主動跟不太熱情的李笑白說話,這傢伙嚴格遵守伊斯蘭教的戒律,雖然進了酒館卻並不喝酒,可似乎比喝醉了的人還能說!
幾次小聚下來,李笑白已經知道他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都在巴以戰爭中被打死了,父親去村外買糧食的時候踩中了地雷,半個身子都炸沒了,沒藥沒醫護的狀態下挺了一天一夜還是死了。他的母親趁天黑去熱戰後的街道上撿實心子彈,攢夠了一籃子以後就拿去跟巴勒斯坦軍隊換些小錢,有一次被半夜巡邏的以軍士兵誤認為偷襲人員給亂槍打死了。他年少衝動拎著家裡只有三發子彈的老獵槍跑去報仇,還沒爬過路障對面就扔手榴彈了,結果被哥哥拼命救回來,背著他跑了好遠然後跌倒,他那時才發現哥哥肚子被彈皮割開了,血和腸子流了一路……
「其實我當時也被炸傷了,左腳的三個腳趾都沒了,左邊的耳朵也聾了,左眼被彈皮滑過差點就瞎了,很長時間裡走路都不能保持平衡。」阿齊茲笑笑,下垂的眼角眯起來,眼紋在酒吧的陰影中變得深深的,「我的親人都死在戰爭里……其實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戰士。可是我的國家在動亂,當兵倒成了我唯一能活下去的手段。」
「我是狙擊手,我很棒,彈無虛發。可是那就意味著,我的每一顆子彈都會帶走一條人命。」阿齊茲搖搖頭,「其實我不喜歡殺人,一點也不喜歡。」
李笑白也不喜歡,可是他也不討厭。
確切地說,是不在乎。
因為那是他根本不認識的人,有時雙方對壘殺得混亂他連對方的樣子都看不清,更不會在乎刀下死的是人是鬼。
「會來參加戰爭的人,就有了去死的覺悟,這是戰士的本分,你不用覺得內疚。」李笑白淡淡的說,不知道是在開解誰。
其實從前他是懶得劃分戰士和平民的,在他心目中沒什麼人是不能殺的,區別只有是否必要而已。可是最近,大概受了羅德和大叔的影響,在他的概念里開始模模糊糊的出現了「無辜者」這樣的詞彙。於是執行反恐任務時遇到街道上礙事的女人小孩,他都是煩躁的踹到一邊去,而不是視而不見的直接掃she了。
「呵……話雖如此,但殺人畢竟是重罪,沒有人能夠不內疚。」阿齊茲指指酒館裡零散落座的各色軍人,「知道為什麼即使是禁忌大家也還是要來喝酒麼?因為人們需要酒精的麻醉力,需要短暫的逃避。」
角落裡的光頭黑人站起來朝著他們兩個打了雞血般的猛招手,白白的牙齒在酒精里閃著似醉似醒的光……這個叫做努曼有著阿爾及利亞血統的傢伙,跟其他人比起來還要承受更多的壓力。除了殺人的罪行,還有種族的歧視和宗教的排外。所以努曼一來喝酒,就一定要喝到不省人事的爛醉……
現在的他已經基本上意識渙散了,脫掉上衣攥著酒瓶爬上桌子,隨著音樂嗷嗷叫著手舞足蹈……
現在他的世界裡沒有戰爭,沒有白人,沒有歧視,沒有操死人的特種部隊訓練,沒有隨時會死的反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