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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7:20 作者: 不問三九
最近這狀態確實是不錯,畢竟歇了這麼久,感情和生活都很和諧。原野手指在他臉上點點按按地做著按摩,看著他的臉,突然開口說:「你好像比我年輕。」
方紹一睜開眼看他, 這個角度看過去最先看到的是原野的下巴,他手抬起來摸了摸,之後說:「你刮刮鬍子。」
「今早沒刮,」原野笑著說,「我故意的,我看你最近怪嫩的,所以我扮個老。」
「為什麼?」方紹一挑眉。
原野說:「為了看著比你大。」
方紹一失笑:「……這什麼想法?」
「哈哈,我想聽你叫聲『哥』聽聽。」原野說。
這就完全是他的惡趣味了,他叫了方紹一十幾年哥了,最近冒出這麼個腦殘的想法。原野說完自己都憋不住樂:「腦子抽了。」
方紹一沒搭理他,放他自己在一邊傻樂。原野樂完了再接著給人抹油,抹來抹去越看越順眼,頭低下去在方紹一嘴上咬了一口。
韋導的劇組,方紹一進組就跟回家一樣的,整套班子都很熟悉,大家也都很有默契。之前不接是不接的,但既然現在接了,一旦真的進了組,就沒有那麼多雜七雜八可想,必須立刻調整自己進入狀態。韋導和他聊過一次戲,之後就沒怎麼聊過,倆人對人物是有共識的,大體觀念也都一致,細節部分邊拍邊看就可以了。
韋導讓方紹一每天都去那顆老樹下面坐一會兒,和它培養感情。也不用說什麼話,就在樹根兒底下坐著就行了。
劇組選址選在這兒,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村里這顆幾十年的老槐。戲裡很重要的一個景就是它,也真的是從那個年代就存在了,跟著村子共同經歷了那些不能言不可說的時期,也見證了那麼多形形色色的人。從年輕到老去死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守。
看景的時候選景小組拍了上百套照片過來,韋導一眼就相中了它。用韋導的拍電影即談戀愛的說法來看,那就是一見鍾情。
原野也陪著方紹一一起過去坐,傍晚黃昏,兩個人穿著日常裝席地而坐,可能很久都誰也不和誰說話,也可能低聲聊幾句。每天這麼坐著坐著,就真的對這棵樹有不一樣的感情。方紹一坐在這兒多數時候想的都是戲,戲裡那個從年輕等到老的固執男人。長久下來會形成一種情感暗示,到了這邊見到這棵樹,心裡就會有些莫名的悽苦悲愴。
再後來原野就不在他旁邊坐著了,怕方紹一看見自己分心,他就去樹上坐著,有時候還躺著。春天的槐樹沒有那麼繁盛,綠葉剛抽尖兒的時候,正適合躺在上面閉眼眯著。他沒有那麼多悲涼情緒能醞釀出來,他也用不著。
方紹一開機拍的第一場戲就是在這棵樹下,男女主孔塵和白茹之間很重的一場戲,也是兩個主角相識後在這棵樹下的第一場戲。這場戲先前的男演員已經拍過了,很簡單的一場戲拍了兩天,能講的都講過了,所以拍之前也不用再給女演員說什麼,直接走戲就行。
因為是第一場戲,原野多多少少有點緊張,演員是不能久待的,待久了身上的戲感就散了。他搬個凳子坐在導演旁邊看監視器,他很喜歡從監視器里看方紹一,可能因為原野也喜歡拍東西,總覺得透過這四四方方的一個鏡頭,看的就不是眼前的世界了。但場記板一敲,原野就不緊張了。
方紹一進入狀態的速度一直都很快,導演這邊對講機一喊開始,現場整體都變成無聲,也就是這一兩秒時間,方紹一連眼神都變了。場記念完場次,敲了板,方紹一就已經完完全全是戲裡那個莽撞冒失的小青年,眼神很有靈氣。
監視器上屏幕的比例就和實際搬上大熒幕的寬高比一樣的,這麼看才能讓導演最準確地看到調度的效果。鏡頭裡孔塵喊住白茹,伸手奪過她手裡端的裝石頭的盆子,白茹「哎」了一聲,沒反應過來木盆就已經易了手。孔塵力氣有些大,石頭顛出來一個,砸在他自己腳上。白茹連「謝謝」都還沒說完,見他砸了腳,有些遲疑:「你……」
鏡頭裡孔塵一笑,不甚在意地晃了下頭,道:「沒什麼。你搬這些石頭幹什麼?」
這麼和男同志說話,女孩子總是不自在的。她離得孔塵有幾步遠,略低著頭,額頭上有些薄汗,臉熱得通紅,回說:「前天下雨澆壞了苗,備上石頭,下雨了壓布。」
白茹音量不大,但聲音很好聽,脆生生的。
孔塵又問她:「怎麼讓你自己搬?別人呢?」
白茹沒答這話,輕輕搖了下頭。
她就是不說孔塵也是明白的,無論什麼時候太惹眼了總是不吃香,受人嫉恨。白茹長得漂亮,人又老實,一起下鄉的這些女青年裡,她經常挨欺負。
那時候兩人還不太熟,孔塵也沒再說太多,只是在兩人都沉默,白茹抬眼看他的時候,沖她亮了個乾乾脆脆的笑,比春光都晃眼。
方紹一太會笑了,原野喜歡上十六歲的方紹一,就是因為電影裡那個衝擊人視線的笑。這次鏡頭裡方紹一笑起來的樣子又讓原野有些恍惚,這哪是方紹一,這分明是個心懷坦蕩帶著點柔和心思的小青年。這樣透澈的青年別說是白茹,誰又怎麼可能不心動?
韋華不愧是原野喜歡了這麼多年的導演,這場戲太漂亮了。春光大好,樹芽抽尖,兩張乾乾淨淨的臉,兩個靈魂的初次碰撞。屏幕里,舊時光都透著青春的稚嫩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