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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5:07:20 作者: 不問三九
蔣臨川嘆了口氣,放下筷子,和原野說了句:「裡面那些爛糟糟的事兒說了你也聽不懂,我和領東合作太多回了。」
原野點頭,手背蹭了下鼻尖,說:「理智上能理解,但情緒上不能。如果最開始就按這麼定,這戲我哥可能不會接。方紹一挑戲挑得多狠您知道,這戲改了線之後重點都模糊了,玩雙內核但是一個都不出彩。這我不說您也知道,但您還是同意改。」
原野說話的時候始終沒笑,倒是導演一直都是笑著的。蔣臨川看著原野,之後和他說:「覺得我慫吧?」
「慫談不上,」原野搖了搖頭,淡淡說了句,「覺得您作為一個電影人最本質的東西沒有了。」
吉小濤在一邊聽得心都哆嗦了,哥哥您可收著點吧行不。
原野這就差直接和蔣臨川說,你不配做電影,不配做個電影人。談情懷談初心,說出來很滑稽像個笑話一樣,這倆詞早就被用爛了。但是電影人要有電影人始終堅守的東西,如果一部戲可以因為投資人的關係,就給一個演技不夠用的演員隨意安排角色和劇情,這電影註定是失敗的。苟且戰勝了精神追求,這種東西沒有靈魂。
他這麼說導演也不生氣,反而笑了。那天最後導演走之前和原野說:「每個人在他的位置上都有難處,我年輕的時候也天真,我也較真兒過,最後拍了一年半的電影過不了審,廢了。有時候妥協是為了更好的平衡,站在平衡線上才能談條件,偏了歪了都要吃苦頭。」
原野「嗯」了聲,非常平和地說了句:「但我希望這條平衡線不要因為職業慣性和人類的惰性就釘死在地上,它應該是始終在動的,為了這條線能再往前提去試探和摸索。這條線是人能做到的最艱難程度,它不應該是藉口一樣的舒適區。」
這兩句話說完導演沉默了片刻,之後深深看了原野一眼,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原野現在去片場去得都不勤,不像之前那樣天天去。說到底就是對這件事厭惡,導致對整個劇組都很失望,這裡面也包括方紹一。
方紹一太不在意這些,他從來都是這樣的,這些破事激不起他情緒上的不滿和憤怒,說到底還是看不上。這部電影其實當時接了就是為了全了和蔣導一份情誼,一部電影裡面其他人的角色多一點少一點,實在是裝不進眼裡。原野不是不喜歡他這點,甚至可以說很喜歡,喜歡他是個溫潤的君子紳士,但放在有些事上就還是覺得心裡憋得慌。
可是原野不行。前幾年原野也吃過虧,他吃過的虧也不計其數,但原野也是擺擺手就過了,沒在意。當時馮雷子問他,你這人還有沒有底線了,軟瓜。
原野當時想了好半天,最後點了點頭。
他當然有底線,他的底線就是方紹一。
方紹一畢竟還是他,在片場看到了何寒必須得謙卑地低頭叫人。方紹一眼睛都沒看他,「嗯」了聲就過去了。
何寒的經紀人趁著方紹一歇戲的時間過來和他說話,掛著笑臉,叫了聲:「方老師?」
方紹一看了他一眼,經紀人笑著說:「之前和原老師有點小誤會,鬧得怪不愉快的,也沒個機會和原老師道個歉什麼的,原老師也不給我說話的機會。上次那事兒錯在我,您回去讓原老師別和我一般見識,還是看原老師哪天有空,我再正式給他道個歉?」
「不用。」方紹一轉了轉手裡的保溫杯,頭都沒抬,「不用給他道歉了,也不用單獨和他說什麼,他脾氣直,說了什麼不好聽的你擔待。」
經紀人說:「這說哪兒的話,原老師就是那性子,其實我一直都很欣賞他。」
方紹一喝了口水,之後道:「欣賞就不用了,你別往他眼前去就行了,原野不會想很多七拐八繞的主意,我也不希望有人把這些亂主意往他身上打。」
方紹一抬眼掃了掃他,繼續道:「我這個人,在意的東西很少。你們想要什麼想拿什麼就憑自己本事去拿,我看不上的,我也不攔著。但是原野是不能動的,一點歪主意打到他頭上也不行。我二十五歲勢力還單薄的時候就敢和他結婚,現在我三十六了。」
方紹一很少和人把話說得這麼直接,這都不像他了。這些天他就等著這經紀人過來找他,該說的話還是要說。話就說到這兒,我二十五還是個小年輕的時候就要護著他,現在我三十六了,人到中年,自然更有能力護住他。
「我懂,我懂。」經紀人連連點頭,又說了句,「我明白。」
方紹一又喝了口水 ,「嗯」了聲。
原野其實來了有一會兒了,但是看方紹一在和何寒經紀人說話他就沒過去。去了估計壓不了情緒,幾句話說不來又要炸,就算壓著火什麼都不說也夠堵心了,所以乾脆不過去。直到經紀人說完話走了原野才走過去,在方紹一頭髮上輕輕抓了兩下。
方紹一仰頭看他,對他笑了笑。
原野就站在方紹一椅子後頭,方紹一仰著頭,原野於是伸手在他脖子上摸了一把,手指颳了刮他的喉結。有些癢,方紹一的喉結輕微動了動。
「小濤呢?」原野問。
「不知道,誰知道跑哪兒去了。」方紹一說。